王有光不愧是本地通,霎那间,就想通了关节,既然无关自己的事儿,那自己何必强出头,反正自己只是负责接待他薛主任,可没给他保驾护航的必要。 本文来自 http://huangsewenxue.com/   “喔,不知道是哪辆车撞的呢?”   王有光顺水推舟。   黄军阴阴一笑,忽地,一扬手,他身后的五名短衫汉子,蹭得动作开了,一人拣起一把椅子,冲着大大的落地玻璃窗就砸了开来,瞬时间,一扇玻璃墙,就消失了,紧接着,便听见“嘿咻,嘿咻”的号子声,未几,一辆九成新的军用吉普,便从半空中缓缓飞了出来,当然,汽车不是飞机,自不能飞行。   原来,这辆军用吉普被二三十人,用绳子挽住,架了木杠,愣生生,被抬到了凿空的玻璃墙前。   薛向笑了,因为,这辆车是他的!   黄军指着那辆吉普阴瘆瘆地道:“看,就是这辆车撞的。老子的狗死得真惨啊,流了这么多血!”   原来。此时薛向那辆崭新的吉普车前镜,和发动机盖上,已然如被油漆漆过一遍般,红得鲜艳,红得均匀,但薛老三知道那绝不是油漆,而是真正的鲜血,浓浓的血腥味。扑面而来。   “弟兄们,大黄被这辆车撞死了,大伙儿说怎么办?”   黄军仰天怒吼,右手高举。   “灭了他,灭了他……”   数十汉子齐声呼吼,声震如雷,动魄惊心。   场内诸人齐齐变色。这等声势,宛若斗场,便是先前还义愤填膺的晓寒科长,这会儿也忍不住发抖,心中更是如压了个大石块一般,沉甸甸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。   刷的一下。黄军高举的右手挥落,砰的一声巨响,半空中的吉普车,仿佛挨了黄军一记虚空斩,从半空跌落下来。重重地砸在地上。   车子落了地,那帮壮汉。立时抽掉太扯的木杠,持了,便朝吉普车一通猛砸。   但听一阵噼哩叭啦,薛向那辆刚入手不过仨月的新车,顿时面目全非,剥离尽碎,车灯尽裂,便是厚厚的钢板车身,也被凿出一个个深坑来。   “薛主任!”   面色惨白的晓寒科长,轻轻扯了下薛向袖子,低低唤了一声。   原来她瞅见这位从来都是面带微笑的薛主任,一张俊脸已经冷得快滴下水了,她生怕这位年轻气盛的主任一个压不住火,冲上去和这帮人硬撼。   薛向偏过脸来回了个微笑,冲他点点头,示意她放心。   晓寒科长一颗吊起来的心,刚要落回腔子里,便听黄军高声怒吼,“这车是哪个小王八蛋的,给老子站出来!”   一个小字简直是指明了冲谁来的。   紧接着,薛老三便打腔了,“小王八蛋骂谁?”   看过《射雕英雄传》薛老三难免有机会代入一把。   果然,黄军便作了如霍都一般的回答,场中却无人敢笑,还是他黄某人自己回过味儿来,死死盯住薛老三,却是再未骂出口来,“这位小同志面生得紧啊,初到青浦?”   薛向依旧不曾起身,哧溜干掉一杯酒,“有话说话,我一般不跟陌生人讲话!”   黄军面皮一僵,“好好好,快人快语,我的狗是你撞死的?”   “是我撞死的,野狗一直狂吠,我看不过眼,就直接撵死了,怎的?”   哗!   薛向此言一出,满场哗然,因为这会儿,谁都看出来了,黄军气势汹汹,奔得是谁。   可谁也不曾想到这位薛主任竟是到胆子大得包了身,人家把他车砸了,他能安坐喝酒不说,这会儿,谁都能瞧出的黄军的一句诳语,他竟然也直接应承下来,若不是失心疯了,就是吓懵了。   黄军也气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,一双眼睛瞪得如牛蛋,额上那宛若肥蚯蚓的刀疤,也因吃惊,有了几分化龙飞天之势。   要说他黄某人讹人的次数,没有一千也有八百,遇到过各式各样被自己讹诈后的反应,最多的,无非是痛哭流涕,跪地求饶;再次,便是不断分辨,尔后咬着牙交钱,最后一种,便是知道了自己的名号后,直接被吓晕过去的。   除此三种,再无其它,可便便今儿个,他就遇上了第四种,让人瞠目结舌的第四种反应,弄得他黄某人几乎要忍不住,上前大声吼一句“我是在讹你呢,你咋这么笨啊”黄军愣了半晌,艰难地咽了咽唾沫,方道:“你承认了就好,方才的价钱,你也听到了,我是对事不对人,跟王县长说是五千,对你也一样,咱爷们做事儿,就是讲究个公道!”   薛向嘿嘿一笑,不先接茬,反而持了酒壶,给自己小杯子里注酒,这会儿,满场就他一个坐着,显眼至极,而又因起了这么大纠纷,惊心动魄之下,再无谁敢言语,一时间,场面安静已极,就剩了嘟嘟地注水声。   要说这会儿,薛老三这般闲适的模样,真真是招恨至极,用现在话说,绝对是妥妥地装十三,不单是黄军一伙儿看得红了眼,便是晓寒科长也从未觉得英俊的薛主任竟有如此面目可憎的时候,她真想扑过去,一把将他酒杯给摔了,再大喊一声“都什么时候啦,不装能死不?”   薛老三一杯酒宛若注了一个世纪,他放下酒壶的时候,满场甚至都能听见嘘气声,“五千块,不贵,照你这个杂种狗来说,真不贵!”   噗嗤,不知谁先笑出声来,场中竟起了一片低低的笑声,便是那帮先前气势汹汹砸车的汉子,也有人乐出声来。   “不许笑,谁在笑,老子剁了他!”   黄军真个恼羞成怒,刷的一下,从腰间抽出一把尖锐的剔骨尖刀来,薄薄的金阳穿窗而入,印在更薄的刀锋上,顿生寒芒。   笑声嘎然而止,黄军冷道:“你小子倒是好牙口,既然你认为老子的狗值,那就拿钱吧,若是拿不出钱,待会儿,我定让你知道到底是你牙口好,还是我这把刀好!”   薛老三淡淡一笑道:“五千块是吧,我出了!”   哗!   谁也不曾想这位薛主任硬到最后,竟软成这样。   王有光心中冷笑,市委下来的干部,身家就是丰厚,五千块,竟连个忍都不打,就应了,佩服,佩服,不知今日之事传回市委,纪委会不会找这位身家丰厚的薛主任聊天!   余下众人也好不到哪儿去,尤其是跟随薛向下来的三位督查室干部,简直就快憋闷死了,遇上这么个极品笨蛋领导,把市委脸都丢尽了,你就再硬一回能怎的,他还能杀了你不成,好歹你也是代表市委下来的啊,怎么能跟一个地痞流氓服软!   众人皆是不齿薛老三这般先扬后抑的软弱做派,独独黄军心中倍加纠结,他就没想到五千块钱,这人就一口应下了,丝毫不还价,可那人就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一张口,让他后边的戏没法儿唱了,因为正如王有光先前所想那般,他黄某人此番下来,根本就不是来要钱的,而就是来找茬儿的,人家若真给了钱,这茬儿可怎么继续找下去啊!   好在黄军担心的事儿,终于没有发生,因为薛老三也不愿意大戏就此落幕。   他一口将酒饮尽,持了酒杯重重在桌上一顿,终于,站起身来,缓步上前,“不过在付钱之前,咱们之间的账是不是先得算清楚!”   “什么账?”   黄军接口道,一双眼睛却死死锁在正一步步朝他缓缓靠近的薛向身上。   薛向边行边道:“什么账?你倒是好大的忘性,往那儿瞧!”   说话儿,伸手朝外面那辆被砸得面目全非的吉普车一指!   “喔,对了,你的车是我的人砸的,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,你想要我赔多少,千万别太少了,要不然我掏钱,会没劲儿的?”   黄军笑眯眯地说道,直到这时,他才找到做坏人的快感,先前的感觉全被眼前这小子弄拧了。   反正他此来,就是为找茬儿的,只要有冲突,还管谁欠谁的债,这会儿,他倒要看看这家伙怎么从自己口袋里要出钱去。   薛向道:“不会,车是普通车,但是公车,你私自损坏,我也不找你要钱,你就弄辆车还我吧,至于你这个杂种狗,就用我现在这辆破车抵给你吧,光卖发动机,就抵得上好几条你这个杂种狗了!”   “操你妈的,干部讹人啦,弟兄们好好开销他!”   黄军吆喝一声,当先就挥舞着剔骨尖刀,不断在空中虚晃,门外的二三十条汉子,也各持了家伙,汹涌进来,却不进攻,亦如黄军一般,喝喝骂骂,比划着家伙。   就是这般,场中的气氛已然紧张到了极点。 第九十七章御械   其实,黄军对今次的任务,也不是挺满意的,这次,海狗哥居然只让落这小子面子,让他在这地儿没法儿呆,灰溜溜滚蛋,实在是太没挑战性了。说实话,弟兄们哪次得令,要对付哪个当官儿的,不是热血沸腾,干一把轰轰烈烈的,无他,欺负当官的,就是爽快啊,比上最漂亮的娘们儿还爽快。   可今次,竟然还得半遮半掩着干,就好比对上漂亮女人,只能摸不能上一般,真个是让人欲火焚身,无奈至极。   比如这会儿,若是平时,即便是不动刀动枪,可也早几个大耳刮子上去,抽他个满脸开花了,抑或用各种折腾人的法子,逼得人痛哭流涕,跪地求饶了。   可今次,自己倒像个耍猴儿的,这不,自己领着一帮兄弟们折腾了半天,倒是吓懵了姓王的他们一帮,可偏偏那个臭小子好似中午吃的是熊心豹子胆,这会儿,还笑眯眯地缓步朝自己走来。   妈屄的,不管了,什么不准动手,只准吓唬,就这小王八蛋的楞劲儿,是能吓唬得住的么,先干他一家伙,出出这口恶气再说。   一念至此,黄军大喝一声“动手”霎时间,早憋得不行的一帮混混们嗷嗷叫着,就涌了过来。   熟料,黄军一声呵斥未罢,薛老三先动了,他本就借着说话的空当,绕到了最前方,黄军刚喊出声来,他大手便伸了过去,轻轻松松便将黄军抓在了手中,一手持了黄军横在身前,一手握住剔骨尖刀抵在黄军脖子处,电光火石间,如潮的攻势便在霎那间终止,甚至最近的一把砍刀已经砍刀了黄军的额前三分处。愣生生止了势头。   “放开军哥,有种一对一,”   “**你妈的。也太不讲究了吧……”   “放开军哥,否则要你狗命……”   “……”   薛老三瞬间止住贼酋,一帮混混无奈之下,竟胡言乱语起来。什么“一对一”“不讲究”这些词儿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好意思出口的。浑如患了“健忘症”的精神病,瞬间就忘了自己一帮人先前张牙舞爪地在做什么。   薛老三哪里跟他们墨迹,要说收拾这帮人,他压根儿用不着玩儿什么擒贼先擒王的把戏,只需左手黄军为盾,右手持刀,饿虎入羊群。结果完全是可以预料的。   只不过如今的薛老三哪里还愿意在人前,尤其是在同僚面前展露惊世骇俗的国术,能低调解决的,还是低调解决的好,浸淫官场数载。薛老三已然深觉锦衣夜行之妙。   薛老三浑然不理这帮人的叫喊,捏住黄军的脖子,让他说不得话,横刀抵住,缓步后退。   于是,接下来一分钟的时间,薛老三和这帮地癞则很好很和谐地维持住了“你退一步,我进一步”的稳定局面。   眼见着,薛向便要退得挨着后边吓得畏缩成一群的干部而退无可退了,一帮地癞逼迫得也越发起劲了。   哪知道,薛老三这一退再退,本是蓄意而为,他不想玩儿个人英雄,但并不代表他薛老三愿意放过这帮无法无天的家伙。   明珠之治,今日观之,一乱于斯,况且,他今日而来,所办的案子本就是跟械斗有关,甚至用脚趾头都能想出肯定跟当地恶势力有关。   这会儿,他薛某人还没怎么呢,人家就先惹上头来了,他若缩了头,剩下的案子干脆就别办了,打道回府就是。   不过,缩头,从来就不是他薛老三秉性!   刷的一下,薛老三捏住黄军咽喉的左手挥手,暴涨而出,直探向青浦县公安局米副局长的腰间,霎那间,一把乌漆漆的警用五四,便被探手取了过来。   “弟兄们,上,给老子往死里整这小王八蛋,别管老子……”   刚恢复说话功能,黄军便嘶吼开了,这会儿,他黄大哥心头满是悲愤和屈辱,想他跟着海狗子纵横青浦,便是县官见了也得避到,宛若皇帝一般,何曾吃过这么大亏,再者,他晾姓薛的也不敢将自己怎样,当官的就是当官的,有几个舍得出命去,至于,海狗哥交待的不准弄伤这小王八蛋,这会儿,谁他妈还顾得上,不弄伤他,没准儿青浦的青帮就得散伙,他黄某人和海狗哥就得成了天大的笑话。   就在黄军嘶吼得正卖力的时候,他那帮手下未动,薛老三先动了,但见他闪电般,便将横在黄军脖子前的剔骨尖刀,直直一刀捅进了黄军的左肩头,长长的剔骨尖刀,整个儿贯穿而出,霎那间,鲜血哗哗而下,好不吓人。   黄军惨叫一声,吆喝声嘎然而止,这一刀钉穿骨头衍生出的剧痛,简直无休无止地,冲击着他的脑神经,痛得除了叫也只有叫了。   异变陡生,黄军手下的这帮汉子霎那间全红了眼,他们纵横青浦,何时吃过这等大亏,怒吼声仿佛能冲破天花板,举刀挥棒,众志成城,泰山压顶般,朝薛老三杀来,没人信薛老三敢开枪,即便开枪,一把手枪不过八发子弹,这儿有三四十人,他拼得过么?   啪,啪,啪,毫无征兆,薛老三开枪了。   三声枪响,十多声惨呼,无数人倒地。   这家伙开枪,压根儿不是平举了手枪点射,而是如杂耍一般,一把手枪始终在掌中旋转,看似毫无准备地击发扳机,可子弹出膛,却是划出一道弧线,准而又准地击中数人。   第一枪出,子弹绕了半个大圆弧,将冲在最前排,呈扇面的四人的各一只耳朵,一穿而过。   第二枪出,子弹绕了个半弧,直直射中三个孔武有力、拿着闪亮砍刀的大汉,这一腔再飞穿耳,而是从他们因张嘴怒呼而鼓胀的双颊处,贯穿而入,再带走几篷飘零的鲜血,贯穿而出。   第三发子弹,更是妙绝,直走下三路,绕了个完整的圆弧,将挤在外围处的五位壮汉,穿裆而过,将五只下垂九十度的小鸟,各自捎走了数片细肉。   虽是数片细肉,可胜在位置险要,挨枪之辈,当时,裆下一凉,心中俱是一凉,霎时间,心头齐齐蹦出个“我完了”的念想,紧接着,便如死了亲娘老子一般,捂着胯部,便倒地不起。   劲流周身,法御万物,今次,薛老三才真正亮出他国术宗师的最高水准,一械在手,万化万用。   却说,薛老三发了三枪,先前还闹哄哄的场子就彻底静了下来。   王有光、刘晓寒这拨人还好说,早在薛向挟持黄军的时候,便集体全吓傻了,各自抱了脑袋,挤在了一处。   而这帮先前还不住鼓噪,冲锋,吆喝着为大哥报仇的猛士们,也彻底没了声音,他们可都是打架圈子里常来常往的主儿,为夺矿洞,私下里不知参加过多少惨烈的火拼,看别的不行,可看干架的风色,却是一等一的。   这家伙只发了三枪,虽然没打死人,可三枪下去,十几条大汉倒在了地上,这是什么本事?这是鬼神的本事!   夺矿脉时,大伙儿玩过枪的不在少数,可就没见过,不,就没听过世上有人将枪玩儿到这种程度的,区区三发子弹,就干掉十二个兄弟,按这个算法,就是再来上几十人,也经不起人家折腾啊!   再加上场面实在惨烈,四个被打穿耳朵的,三个被打穿腮帮子的,也就罢了,尽管鲜血淋漓,可怖吓人,可大伙儿都是见过大阵仗的,这点伤虽重,却还不在眼里,可那五位死命捂着下体惨嚎的,看着实在瘆人,男人活着不就剩了这点儿乐子么,要是这家伙专朝下三路招呼,这比朝脑门儿来更吓人,谁哪里要是被打坏了,以后就是生不如死了,沦为笑柄,不能人伦还罢了,更重要的是,哪个团体会收个阴人,自此恐怕得沦为孤魂野鬼。   人同此心,心同此理,一想到如此可怖的后果,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稍稍露头,那一枪会不会朝自己下三路来,就这么着,众人齐齐止步,立在了当地,不敢稍动。   薛老三又稍稍虚晃了几下枪支,霎那间,叮叮当当,地上掉了一地的管制刀具。   “跪下,双手抱头!”   薛老三冷喝一声。   众人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却是死活弯不下膝盖,毕竟大伙儿都是混社会的,若是跪了,以后怎生见人,更关键的是,若是自己跪了,别人不跪,或者自己先跪,别人后跪,那可怎生是好。   众人谁也不笨,皆如是想,竟是人人如忠勇关云长,无双岳鹏举,玩儿了出抵死不从。   谁成想,薛老三更直接,啪的一声枪响,又甩出一粒子弹,削断头发无数,霎那间,普通噗通,关云长和岳鹏举们瞬间如见了爹娘灵位的孝子贤孙,齐齐跪了下来,双手抱头,动作整齐划一,直如演练了千百遍一般。   正所谓,三木之下,何求不得,而绝对威慑之下,就没有干不服的地痞,整不投降的混混。 第九十八章反常   慑服一干混混,薛向自然懒得再纠缠下去,“晓寒科长,给市委包秘书长打电话,告诉他,督查室下青浦遭遇人口贩子领导当地数十号违法犯罪份子讹诈,围攻,现在在青浦县王县长,米局长的帮助下,已经控制住局面,请市公安局配合抓人!”   “我不是人贩子!”   抱着膀子歪倒在地的黄军,惨白着一张脸,抗争了一句,他知道今次是栽了,不过料来进去也不会太长,可关键是这家伙给他按上个人贩子的罪名,到时别真成了量刑的主要罪证。   薛向冷道:“这时狡辩,还有何用,方才你不是说那条黄狗,是你抵了房子,卖了老婆才换得的么,你当卖老婆就不是贩卖人口么,法盲!”   噗嗤,黄军喷了口血,昏了过去,他实在是没见过这么无赖的官员,老子就随口这么一吹,怎么就成了人贩子!   “刘科长,愣什么呢,该动弹啦!”   薛老三再次招呼了刘晓寒一句,还特意加重了语气。   早就吓傻看呆瞧迷糊了的刘科长,这回终于有了反应,身子如过电一般跳了起来,没头没脑地应承一声,就奔出门去。   包秘书长接到晓寒科长的电话,心中也是纠结如麻,要说,他对那位薛主任的观感很复杂。   从最开始的故意冷落,再到办公厅务虚会上的惊艳,尔后,便又是在尤主任办砸了专案后的纠结之际。又遇上了这位薛主任挺身而出,为其排忧解难。可以说那时的薛主任。真是倍得包秘书长的青眼,紧接着,尤主任截了薛主任的胡,将功劳背到了自己身上。   不过,在当时的包秘书长看来,只要J大的乱子平息了就好,至于谁立下的功勋,那还真不重要。要说包秘书长的思维也正常。因为他身为领导,真就没替下属多思多想的义务,可偏偏薛主任是个吃不得亏的,反手一击,将大好局面,毁坏殆尽。就是现下,包秘书长也还记得当日常委会上。诸位常委们投向自己的那带着点点嘲讽的若有若无的目光。   从那时,包秘书长便对这位薛主任的观感大坏,一个老给领导找麻烦的下属,显然不是好下属,至于一个不可能替下属抗事儿的领导,是不是好领导。包秘书长是决计不会多想的。   可即便是观感坏了,包秘书长也动不了他薛老三,顶多想着将这刺儿头,给冷藏一段时间,熟料天不遂人愿。他包秘书长想冷藏,但有人偏就要亮刀子。磨磨薛主任这根刺儿头。   可以说今次薛主任下青浦,包桐对其中隐情,可是洞若观火,可他并不打算掺和进去,因为他知道掺和进去就是一身泥,一边是家世煊赫的下属,一边是上身势头迅猛的上司,他是偏帮谁都不成,唯有袖手旁观,只是包桐万万没料到的是,他还是低估了那位薛主任的惹事儿能力,人家刚到青浦,就闹了个底儿朝天,他包某人是不想下水,却也硬是被那小子给生拉硬扯地给拽了下来。   挂了电话,包桐左也不是,右也不是。他不想给市局打这个电话,因为一打,他就算彻底掺和进去了,弄不好那几位还以为他包某人的屁股歪到了薛向那边去了,莫名其妙的结下如此强敌,何其不智。   可如今,这个电话不打,似乎又是不行,督查室到底是他麾下,薛向给他包某人电话,也正是因为他包秘书长是办公厅的最高领导,如今督查室在地方办案,遇了大麻烦,通知他包秘书长是应有之意。   而人家只不过是让包秘书长通知市局去拿人,人犯都当场拿下了,他包秘书长就是想责备一句“办事不力,搅风搅雨”都不行。   若他真不通知市局下去拿人,那位刁钻的薛主任没准儿以此为由,干脆就打道回府了。   想来也是,督查室下去被数十混混围攻,人都制住了,办公厅这娘家人都不理不睬,这公事儿还办个什么劲儿,恐怕薛向率队直接过来,到时市委怪罪,对薄公堂,也是他包秘书长红脸。   况且,若真激得这位薛主任返回,没准儿不待市委震怒前,那几位惦记让那位薛主任今次在青浦跌个大跟头的同志,先就得怪他包秘书长坏其好事。   左右为难,细细一番思量,权衡轻重后,包秘书长拿起电话,给段市长办公室打了个电话,详述了督查室在青浦遇到的困难,请示是否让市局出面,抓捕犯罪份子。   段市长的语气很是不善,略带叱责地说,督查室办案遇坏份子阻挠,包桐同志万全可以自己给李力持去电,莫非李力持胆子大到连市委督办的案件都敢弃之不顾的程度。   段市长气呼呼地挂了电话,包桐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,他知道段市长为何不悦,无非在说,你包桐把这事儿跟我说干甚,与我有关么?   有关不有关,各人心里清楚,比起段市长这会儿不悦,包桐更担心他擅自调动李力持,让段市长误会他包某人的立场,如今,挨了顿训斥,包桐心中反而松了口气,接着又抓起了电话,打给了李力持。   市局来得挺快,不过个把钟头,就飙到了,之所以如此迅速,因为带队的是铁进,而铁进能领到这个任务,自然是公安局稍有眼色的人都不愿意跟这位薛主任走太近的缘故。   铁进来得快,去得也快,三辆大卡车,把黄军这帮家伙往车上一塞,也就趁着装人的空当,跟薛老三再度嘀咕了几句,便告辞离去。   铁进去后,屋外看热闹得才多了起来,一会儿功夫,就聚集了一大堆,反而方才闹腾得最凶时,场外没一个人来看,便是此间餐馆的老板和食客,似乎都失踪了,如此反常情状,也足见黄军这伙儿人在青浦的威慑有多大。   扫平乱子,薛老三以为王县长这帮人,多少得念着些自己的好,毕竟方才姓黄的骄狂跋扈,将王县长等人好一通折辱,他薛老三这会儿平一己之力,收拾了姓黄的,且直接抓进了市局,也算是没替王县长等人找麻烦,另外在叙功时,薛向仍不忘让晓寒科长在电话中,多提王县长和米局长的功劳,怎么着,这几位也该念着自己的好儿。   哪知道铁进等人方去,王县长便鼻子不是鼻子,脸不是脸地对薛向道:“县委还有要事,就少陪了,反正薛主任此来,是为了督查赵庄械斗一案,关于具体的案情,细节,就由米局长领薛主任去公安局详谈吧!”   说完,王县长便火急火燎地去了,来迎接他薛某人的一帮人,除了那位米局长,也紧跟着王县长离去。   薛老三实在不知道自己哪儿又做错了,怎么姓王的待自己的态度,反倒不如先前了呢。   薛向正沉吟间,米局长没好气道:“薛主任是部队出来的吧,倒是使得一手好枪法,只不过枪法再好,还是用自己的好,夺同志的枪可不是好习惯,我又不是阶级敌人,再者,遇到危险,情况不可控之时,我会开枪,用不着薛主任越俎代庖,此外,我米某人向来是非分明,有功无功,我心中有数,用不着薛主任替我扬名!”   好家伙,不单王县长反常,这位米局长竟也跳了起来,他不过一介正科级干部,方才又是那副熊样,这会儿竟敢冲薛老三呲牙,真是莫名其妙。   不过,米副局长这么一强调“用不着替他抢功”薛老三反而得到了提示,终于明白了因果,原来他薛某人今儿个打死的只是只小妖,牛魔王还在后边呢,那位海狗子,还真不是一般二般人,区区一个黄军就压得王有光这堂堂正处级国家干部抬不起头来,若是惹出了海狗子,这帮人还不得趴窝。   如此一来,王县长和米局长不待见他薛主任的原由,也就清楚了,无非是他薛主任愣生生将剿灭黄军的功劳分润给了他二人,若是传出去,让海狗子听到了风声,他二人还能有宁日么?   想通此节,薛老三是又悲又愤,套句老词儿,哀其不幸,怒其不争,活该!   米局长不待见薛主任,薛主任也懒得理会米局长,只让他头前带路,一行人朝青浦县公安局行去。……   蛇山,海拔不高,罪高峰也不过堪堪百米,据薛向所知,这个时空的蛇山若是不发现铜矿,二十年后,将成为明珠的著名旅游景点。   如今的蛇山,因为五十年代末的那场运动的折腾,至今,也没恢复元气,植被虽也称得上极密,可高古的树木,却是绝迹,好在明珠方圆数十里,仅此一座莽山,工业化进程的加快,大自然的其它生物,少了辟居之所,自然全朝此处聚集,是以,此时的蛇山,虽无郁郁葱葱的林海气度,却是一派生机勃勃。 第九十九章根源   深秋正午的阳光,赤红明艳,透过稀疏的林木,投在林间,温柔而祥和,山风徐来,震动林木,摇曳花草,惊醒午睡的鸟虫,一时间,雀鸣啾啾,莺啼阵阵,更有虫唱蝉鸣,偶夹狼啸虎咆,一座幽深野林的全貌,便完完整整地展现了出来。   因着蛇山伏藏猛兽,再加上穗林矿业驻跸于此,政府也不鼓励私人到此冶游,是以,除了东北方向被穗林矿业霸占的采掘区,以及东南,西北方向的若干个小矿洞外,这座幽深野林却是人迹罕至。   只是谁也不曾想到的是,蛇山主峰最高处的一处洞穴内,此刻,却灯火通明,若靠近洞口儿,隐约还有“五条”、“八万”的吆喝声传来。   忽地,一道人影儿惶急地从不远处地半山腰,直冲洞穴而去,百十米的距离,分分钟即到,这可是崎岖的山路,而且是呈近乎四十五度角的仰斜面。   那道人影冲进洞中十余米,霍然开朗,此处哪里还是个简陋的野洞,布置得简直如最豪华的总统套房一般。   地毯,吊灯,软床,沙,此处竟是一样不差,最夸张的是,此处竟还有一部电话,长长的电话线随穴而走,不知延伸到何处。   那人影动作惶急,奔进洞来,瞅见正搓得稀里哗啦的麻将桌,便直冲过来,谁成想他刚要穿过拱形门的时候,身前忽然多出了两只粗壮的膀子,一左一右,将他擒住。   那人急道:“海狗哥,是我哟,我是麻条,不好了,出大事儿了。海狗哥耶,军哥奉您命令,带人去寻那小王八蛋晦气。谁成想让那小王八蛋给一网打尽了,人全抓进市局里了!”   啪的一声响,海狗哥伸手将麻将拍在了桌子上,“海底捞月。胡啦,开钱开钱,每人二十。每人二十,哈哈,今儿个手气可真顺啊!”   奔来报信的麻条,见海狗哥宛若未闻,彻底急眼了,嘶吼道:“海狗哥,我说军哥和弟兄们被那姓薛的小王八蛋弄进局子里去了。军哥挨了一刀,剩下的弟兄们大半儿被那姓薛的小王八蛋拿枪打伤了,这回出面的可是市局,再不救人,我怕……”   麻条正慷慨陈词之际。海狗子忽然说话了:“拉去后边,喂老子的那两个宝贝,聒噪!”   海狗子话音方落,麻条的嗓子仿佛被什么卡住了一般,噶一声响,紧接着便是冲天而起的求饶声,那两条壮汉理也不理,夹着麻条便出了洞穴,未几,便听见几声野兽的嘶吼,和麻条那令人牙齿酸的惨叫声传来。   “哎!”   海狗子忽然长叹一声,“麻条这小子还是太瘦,要是那一身的骨头,咯着龙头的那俩宝贝疙瘩的舌头,可怎生是好!”   海狗子亦如光头老八一般,绰号和样貌绝无一丝一毫的相符相合,海狗子光看样貌绝对没一点跟狗挂得上关系,他是个面目极为和善的中年,一脸的慈悲相,尤其是这会儿谈笑要人性命后叹息,简直有几分庄严圣洁的味道。   他身边另外三人却是瞧得浑身直打寒战,紧邻海狗子左手的胖子甚是机灵,抢道:“海狗哥说得极是,麻条能以身饲龙头的两只宝贝,简直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!”   “喔,看胖泥鳅你的意思,你是在恨自己没麻条的福气喽!”   说话儿,海狗子扭过头来,淡淡地盯着那胖子。   那胖子顿时浑身如筛糠一般,剧烈颤抖起来,膝盖立时就弯了,可转念想到这位海狗哥的脾气,又赶紧站直了身子,紧闭了嘴唇,只是不语。   海狗子的目光终于从胖子的身上挪了开来,冲他对面的精壮汉子道:“胜子,胖泥鳅还得好好操练,这模样真是不成,若不是看他姐夫老八的面子,嘿嘿……”   “是,海狗哥!”   那精壮汉子沉声应下,扭头冲胖子道:“泥鳅,你可知海狗哥为啥要麻条的小命?”   胖子哆嗦半天,终于憋出个答案,“因,因为麻条不,不是咱们青帮中人!”   “屁!”   那精壮汉子重重以擂桌子,瞪着胖子道:“入帮?他也配!泥鳅,我告诉你吧,海狗哥生平最恨的就是背叛,大军带着三四十号人去了,就他麻条一个回来了,嘿嘿,当真是好快的腿,这种人不喂了牲口,留着他何用?泥鳅,你别以为仗着你姐夫的势,进了帮,就忘乎所以了,若是有朝一日,你敢学麻条,老子就亲手将你脑袋拎下来!”   “不敢,不敢!”   胖子努力地控制上半身不动,可从心底冒出的寒气,却让他控制不住身子,双腿抖个不停,强自咬牙道:“不会的,不会的,我泥鳅就是粉身碎骨,也不敢违反帮规,三刀六洞,我懂我懂!”   海狗子瞥一眼胖子,心中冷笑,忽又冲右手边的中年人道:“胡先生,你说说这事儿该咋办,没想到啊,原以为是条小泥鳅,谁知道转身就化了老虎,连大军这等猛将都陷了进去,嘿嘿,倒让我手痒痒了!”   胡先生生得相貌朴素,独独一部大胡子极是惹眼,身袭白大褂,脚踏草织芒鞋,整个人一副纯民国范儿!   闻听海狗子问询,老胡捻动胡须,“狗子,草率不得,我看将大军,和咱们先前相中的几个好苗子弄出来即可,别的嘛,咱们就不管了,他们愿意狗咬狗,让他们咬去了,咱们别趟这浑水就是!”   海狗子淡淡一笑,“胡先生,我知道你什么意思,你以为我真给姓刘的面子?不过是闲极无聊,让大军带小子们下去历练历练,当然,顺道也送姓刘的个顺水人情,毕竟姓刘的面子可以不卖,可你们公子面上须过得去,姓刘的可是你们天藻阁的常客!不过,如今,咱面子没卖成,反让人落了面子,这个脸不找回来,到时,风声传到龙头耳朵里,咱哪里还有脸见人,你胡先生又不是不知道,我守着蛇山,不知道惹得多少帮中弟兄眼红呢,所以,这面子咱非得拾回来不可!”   老胡道:“狗子,我还是老话,有时候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公子正在跟美国人谈判,现下正是关键时期,没必要意气用事,当然,如果你真咽不下这口气,我劝你还是适可而止,千万别闹得不可收拾!”   海狗子微笑着点点头,道:“胜子,送胡先生去雅间休息!”   胜子方带着若有所思的胡先生离去,海狗子的脸色就沉了下来,“泥鳅,去通知老张,放那小子进来!”   胖子悚然大惊,“狗哥,这不好吧,万一让那帮人撞破咱们那个洞里的东西,我怕”“闭嘴!”   海狗子一双眼睛,死死盯着胖子,“胖泥鳅,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,我说话,你照做就是,若是再有下回,嘿嘿,你看你这身肉还能存下几块儿!”   胖子顿时汗如雨下,一叠声地应承后,一道烟便奔出洞去。……   薛向下午两点到的公安局,到局里后,青浦县公安局党组书记、局长魏大勇还特意提薛向的到来,开了个简短的欢迎会,会议结束后,仍旧派了不情不愿的米局长出面,组织当天参与侦破的精干警员,一起跟薛主任开了个简短的座谈会,介绍了当天的情况和案情。   薛向没想到的是,案子真是再简单不过,死者赵大壮,是赵庄人,这赵庄光听村名儿,就知道村里住的都是啥人,不错,正是赵姓聚集地,就是这样同宗同姓的村子最容易诞生宗族势力。   这赵大壮正是在参与赵家人同张春生的争斗中,殒命当场的。   “这个张春生是什么人,莫非是另一个村子的族长?”   晓寒科长代替督查室四人,提出了疑问。   米局长咳嗽一声,道:“张春生的确是赵庄附近张家村人,不过,同赵庄村名生殴斗的除了这张春生,张家村再未出一人!”   许是方才魏大勇对待薛向的小意,提醒了米局长眼前这位年轻人可不是一般的年轻人,乃是高了自己足足两级的威权赫赫的市委督查室主任。黄军一伙儿可怕,真让这位薛主任惦记上了自己,其可怕程度未必在黄军之下。是以,这会儿,米局长态度软化了不少。   “什么,张春生一人独斗赵家庄几十号人?”   说话的是孔吉,他这边说完,眼神儿就直钩凝在了薛向脸上,显然这位孔科员脑子里想的正是中午自己顶头上司的逆天场面。   刑侦支队陈队长笑道:“哪有这样的人,是这么回事儿,张春生是咱们三号矿洞的老板,刚好他承包的地方,曾经是赵庄的土地,可若是一般土地,那就没啥说的了,反正占都占了一年了,当初县里也给了赵庄补贴,赵庄也没动力闹腾,关键是占的这块地,是赵庄的祖坟,这下就大条了,当时,赵庄就没少为这事儿,跟县里闹,后来好容易安抚住了,原本就平安无事了,哪知道最近问题又来了,原来,张春生不同意赵庄人去坟上祭拜祖宗,这一阻隔就是小半年,这下,可炸了窝,赵庄这就跟张春生干起来了。”   ) 第一百章探墓   “你们想啊,张春生能包下这么大矿洞,岂是没点儿势力的人,他手下数十号矿工,都是壮劳力,人人彪悍有力,再加上,开矿的家伙什随便拎出一把,便是打斗的利器,这一仗下来,自是赵庄人大败亏输,轻伤重伤加起来得二十多,若不是赵大壮被一榔头夯得当时就起不了地,没准儿,当天得过去不少人。”   那天,正是陈大队带队出警,对当日的械斗,自然十分清楚,这会儿娓娓道来,众人都听得真切。   薛向道:“陈队长,听你的意思是,那个矿洞是张春生私人的?据我所知,蛇山应该被国家划给了穗林矿业,私人怎么能占有矿洞,现在国家也没出台文件,准许私人兼并国营企业啊!”   米局长道:“薛主任,这事儿我清楚,是这么回事儿,因为蛇山的铜矿储量并非特别巨大,再加上分布得也很分散,穗林矿业新建,力量有限,若是要尽快见效益,恐怕极难,于是县里就同意了穗林矿业关于放开私人准入的建议,这才有了张春生的私人矿洞,但从理法上说,张春生这矿洞的所有权还是在穗林矿业的,他个三号矿洞的也挂了个虚编制在穗林矿业,他采掘出来的铜矿,也必须全部交给穗林矿业,当然,穗林矿业会按市价的一半予以收购,其实,这种方式可以说是大家都得利,民间能人的参与,让穗林矿业这两年的利润提高了不少,总体来说,县里也是十分支持的,毕竟这也算是响应中央搞活经济的号召嘛!”   薛向点点头,又问:“那张春生为何不让赵庄的人祭拜祖先呢,莫非他已私下里毁坏了人家先人的陵寝?”   米局长连连摆手:“这哪有的事儿,县里既然答应了替赵庄好生看护。又怎会让人毁坏,我上次陪同方县长视察穗林矿业,方县长还特意提过赵家的祖坟。当时还特意绕道儿去了三号矿洞看过,保存得很完好,这也就是半个多月前的事儿!”   “既然如此,那张春生为何不让赵庄人祭拜祖先。这是不是太霸道了,咱们虽然信仰马克思,可也没说摒弃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啊。那位张老板这么做,是不是太过分了!”   声音气鼓鼓,俏生生,除了那位晓寒科长,还有何人。   刘晓寒问罢,先前如谈话、聊天一般的气氛陡然消失,做轮番抢答的米局长和陈队长。皆不言语了。   “怎么了,晓寒同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么?”   薛向掏出盒万宝路来,说话儿,便散了出去。   较普通香烟长出半截的万宝路被点燃,屋内立时多了七个烟囱。除了晓寒科长不抽外,便是从未抽过香烟的孔吉,也点燃一支,抽得眉飞色舞。   或许是薛向这个散烟的动作,释放出了亲和的信号,抑或是浓浓的烟草香味和尼古丁舒缓了人的神经。   陈队长瞧了米局长一眼,后者点点头,陈队长便打开了话匣子:“说来我也是党员,一些神神鬼鬼的事儿,咱来说本就不合适,不过既然薛主任问起了,事儿刚好又卡在这儿,不说出个子午卯酉,显然是不成的。是这么档子事儿,赵庄人要拜祖宗,张春生死活不让,开始僵持不下,姓张的说不出道理,赵庄人自然不依,我们公安局开始也参与到了调解当中,姓张的说不出个理由,我们这儿他自然也过不去,后来姓张的被逼得没招儿了,竟说赵庄祖坟闹鬼。”   “啥玩意儿,那个张春生真是好胆儿,现在是新社会了,他怎么还敢弄这套儿,要放早几年,借他俩胆儿,看他敢说这话,非打成现行反革命不可!”   刘科长生在红旗下,长在春风里,再加上受过高等教育,可谓是反愚昧反迷信的急先锋,这会儿,听张春生敢搬出妖魔鬼怪来,自然怒不可竭。   陈队长一见刘科长是这态度,立时就傻了眼儿,蹙了眉毛,瞧了瞧米局长,再不言语。   见陈队长此等模样,薛向立时猜到事情恐怕还真出了鬼,要不然陈队长何故如此,不过话又说回来了,是真鬼假鬼,他薛某人心中有数,早些年在靠山屯时,那个山神蛇可是笼罩在小山村数十年不散的阴魂,最后下场如何,他薛某人再清楚不过。   所谓神异,只不过是科学暂时照不到的地方罢了。   “陈队长,畅所欲言,实话实说就是,就把你所见所闻说出来就好,毕竟咱们是问案,不把案情详细掰扯清楚了,这案子怕也是问不明白,别有顾虑,咱们都信得过你陈队长的党性原则。”   安抚完陈队长,薛向又冲刘晓寒道:“刘科长,事有反常,才见妖异,有时候,问题没弄清楚前,大伙儿心有疑虑,这也是人之常情,早些年,咱们不都信月上住着嫦娥么?”   薛向这一拉一打,让陈队长彻底放下心来,顿时觉得这位薛主任年少官高,绝非幸至,真个是洞悉人心,“当时,张春生说祖坟闹鬼,大伙儿谁也不信,咱们魏局长还狠狠批评了张春生一顿,赵家人更是群情激昂,要找姓赵的拼命,想来也是,任谁祖坟被人这么瞎咧咧,恐怕也决不会干休,当时,就差点儿没打起来,亏得我们魏局长在,就把两拨人给拦住了。赵家人让我们魏局长给主持公道,魏局长自然也见不得姓张的当众宣扬封建迷信,要姓张的从实说来。”   “当时,姓张的扭捏半天,被逼得没招了,才说,他原本也是不信什么神神鬼鬼的,可自打他承包了那个矿洞,每到月圆之夜,那墓地总是有虎啸龙吟之声传来,他没辙了,才特意遣人去了龙虎山,在深山老涧中寻了个避人劫十数年的老道,老道到此一看,说是那墓地风水不好,已成凶戾之地,寻常之人亦不可靠近,尤其是亲近之人更得远离,若不遵从,恐有不忍言之事生。”   薛向笑道:“喔?想必张春生如是说,赵家人定是怒火更炽,你们魏局长恐怕亦是不信,到后面,肯定是要实证之,是不是最后还真就出了怪异!”   薛向话音方落,米局长顿时惊得站了起来,陈队长亦是满眼惊诧,“薛主任,您也听说了?”   刘晓寒噗嗤一声,笑道:“我们主任可没千里眼,顺风耳,只不过以常理推断罢了,张春生说人家祖坟凶戾,赵家人定然不喜,你们局长肯定也不会信姓张的一面之词,神神鬼鬼的事儿本来就没多少市场,姓张的不拿出证据怎么成。而姓张的最后肯定是拿出了些证据,那块墓地也肯定出了怪事儿,要不然赵家人也不会等到今天,才和姓张的算账,你们呀,是当局者迷,定是中了姓张的障眼法!”   刘晓寒说得正是常理,也说准了薛向的心思,不过最后一句话,却是多疑,薛向轻皱眉头,“陈队长,别听晓寒科长胡诌,科学暂时不能解释的事儿也很多,陈队长能不能找到当日亲见怪异的同志,我想听他们说说当日见闻!”   刘晓寒翻个白眼,知道自家主任意所何指,并不出言辩驳。   薛向两次出言安抚,陈队长大略也弄清楚了他的目的,再不迟疑,道:“用不着找旁人,当日,我便在场,乃是亲见,那天正好是农历月半,月亮又大又圆,因为张春生一面之词服不了人,我们魏局长也不信鬼神之说,赵家人更是嗤之以鼻,张春生便约定那天请我们前去探墓。一起去的,有我和魏局长,赵庄的村长赵老汉,还有赵老汉的儿子柱子,再算上张春生,就咱们这个五个。”   “山路难行,天麻麻黑时,我们出的,十来里山路便到地头了,天已经黑定了,当时,张春生还背着个蛇皮袋子,问他装的什么,他也不说,直说是祭物,到地头后,月亮已经升高了,林间虽然多枝桠,但薄薄的月光透进来,山间景物却能依稀辨得几分,我们在墓地前的二十多米开外的一丛灌木中止住了脚步,当时,赵老汉见了先人墓地,激动不已,还待前行,却被张春生死死拉住,双方又争执开了,赵老汉说,压根儿没什么古怪,纯是姓张的胡编乱造,但张春生说待得风起,必生变故,说完,张春生忽然从口袋里,掏出张杏黄纸符烧掉,并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,那纸符光亮异常,远甚平常纸张燃烧,再加上张春生一本正经,月幽天高,老林阴深,时而山间老鸹也聒噪几声,一股阴霾立时浮在我心头,我敢说,当时不只是我,其余几位也定是如此,因为一直鼓噪的赵老汉突然也歇了声,柱子更是恨不得趴在了地上,场中气氛诡异到了极点,忽然起了一阵急风,摇得山林震荡,呼啸作响,枝起叶摇,还带了呜呜声,如山精鬼魅,就在我的心揪起到极点时,更恐怖的事儿生了!”   ) 第一百零一章妖魔   扑腾,刘科长的板凳忽然歪了一下,亏得薛老三手快,一把将她薅住,再看刘科长脸色,已然惨白如雪。   薛老三知道这决计不是刚才差点坐地上时吓的,而是被陈队长如说故事般的复述给吓着了,当初在靠山屯时,他就有这经历,其实对刘科长这种毫无阅历的小年轻,尤其是一贯死抱着科学不放的,陡然遇到这种无法理喻之事,其恐惧程度只会较常人远甚,因为其毫无一点心理准备。   薛老三伸手推一杯热茶到刘晓寒身前,想了想,道:“晓寒科长,要不,你去看看办公厅给咱们派的新车到了没?”   刘晓寒脸红了红,知道这是薛主任给她台阶,怕她听了后面的,更是惊吓,再想到自己先前直斥神神鬼鬼为虚妄,此时又被这虚妄之事惊吓,霎时间脸上又腾起两道火烧云,“车还没到呢,到了小张会进来报告的,陈队长,你接着说呀,又有什么恐怖的事儿!”   说话儿,在桌下的小手却捏紧了一条桌腿。   陈队长点点头,接道:“那阵急风刚过,天上的月亮却被遮住了,紧接着,墓地中央,忽然传出呼呼哈哈的怪叫声,尔后又传来几声如野兽般的咆哮,声音很闷,辨不出明细,不过,当时,我们几人都吓趴了,死死地抓住地上的草皮,一动不动,独独张春生是站着的,但听他朝前紧跑几步,尔后便听噗通一声响,像扔出了什么东西,紧接着,便听张春生快步跑了回来,尔后,他大喝一声“快跑”我们四个蹭得就从地上爬了起来。跟着张春生后面,玩儿命一般朝山下奔去,没奔几步。便听见身后传来巨大的吼声,比先前可响亮得多,尔后又听见羊羔凄厉得惨嚎声,当时。我的心真得快吓得从腔子里跳出来了,不过我临危未乱,拖着魏局长的手。愣生生地奔在了第一阵线!”   米局长瞅了他一眼,心道,难怪老魏最近张罗着要替姓陈的当副大队长,原来根子在这儿,又想到这位薛主任到时,老魏是又给开欢迎会,又给张罗开通气会。小意得不得了,偏生这关键时刻不列席会议,原来根子在这儿啊!   米局长正沉吟间,陈队长喝完口茶,接道:“我们连滚带爬奔下山后。终于在一处溪边听了脚步,立时都摊在了地上,动弹不得,幽幽月光印着湖水,当时,我是真不知身在地狱还是人间,还是我们魏局长沉稳,气息刚喘匀,便问张春生扔出去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,张春生的答案倒没出大伙儿的估计,果然是羊羔,魏局长又问扔羊羔作甚,张春生说,这是龙虎山老道长交待的,若生人靠近,必须祭以血食,平时一只鸡就可,但今天因赵家近亲在此,那妖孽狂躁异常,所以才进献了羊羔。张春生说完,便再没人说话了,颠覆我们认知的事儿生了,谁也需要时间消化,就这么干坐着,时间却如流水一般,去得极快,不知不觉,太阳就出来了。”   “林间的虫鸟也鼓噪起来,大伙儿也终于有了些人气儿,赵老汉忽地一把抓住张春生的衣领,喝骂起来,言语间,竟是说张春生做局骗他,不待我等问,赵老汉便说,姓张的定是在墓地那处栓了大牲口,想唬他赵家人,当时,我一听也觉有可能,张春生的脸立时就气得白,一语不地拉扯着赵老汉就朝山上行去,我们知道他拉了赵老汉要去何处,更兼心中也俱是生疑,就跟了上去,反正即便是有妖魔鬼怪,青天白日,也不信它能跳出来伤人,待到了昨日的灌木林,张春生先停了脚步,不待他话,大伙儿都朝墓地中央看去,但见那处断碑丛生,杂草遍地,太阳照在那处也觉阴瘆瘆的吓人,更诡异的是,墓地处的一块断碑上,一条破旧的蛇皮袋罩在上面,随风飘摇,可我们瞪着眼睛,瞧了足足十分钟,要找的东西却始终找寻不见!”   “你们要,要找什么,难,难不成是,是那玩意儿,可,可大白天的,它,它……”   说话的是孔吉,无须描述他的身体是如何哆嗦,眼神儿是如何恐惧,但听他这结结巴巴的声音,就知道他此刻的心情。   “是在找血迹吧?”   薛向微笑着道出了答案。   陈队长的两撇眉毛都快惊飞了,他这会儿故意卖个关子,其实就是在等这位薛主任,因为他一直觉得这位薛主任太过淡定,如此恐怖离奇的事情摆在眼前,怎会有人能平静至此了,是以,他坚信这位薛主任定是假作镇定,他这会儿,卖个关子,就是要看看这位薛主任是否还似此前一般淡定、灵敏,哪知道人家张口就道出了答案,正常人谁会往那处想啊!   陈队长心中惊雷滚滚,嘴上却是不慢:“不错,确实在找血迹,你们想啊,昨天的响动,摆明了,羊羔是被什么玩意儿吞噬了,既然还有惨叫出,显然不可能是整个儿吞下去的,必有撕咬,若有撕咬,肯定会留下血迹,若是有血迹,虽不能完全证明那玩意儿不是妖孽,却也能打消大部分的疑虑,可偏偏我们五个人眼珠子都快瞪肿了,却是滴血也无,除了鬼魅,谁能做到,当时偌大的太阳照在当空,艳红艳红的阳光,在我心里眼里真是惨白惨白的!”   就在这时,门外忽然传来铛的一声响,惊得众人齐齐跳了起来,不少人嘴里还喊着“哎哟哟”显然正沉浸在故事的恐怖氛围中,陡然听了响动,以为妖魔鬼怪追了来呢。   紧接着,便又听见院子里呼呼喝喝的声音,未几,一个青年公安奔进门来,喊道:“米局长,陈支队,赵老汉又带着赵家人来闹了,他好像听说了市委下来领导了,嘴里呼呼喝喝说要向市里领导反应问题呢!”   啪的一声响,米局长宽厚的巴掌印在了上好的梨木八仙桌上,“慌慌张张作甚,不就是赵老汉么,值得你这样?差人给我轰出去,一群刁民,真当堂堂公安局是他家菜园不成?想来就来,想走就走!”   陈队长猜到米局长这番震怒,无非是掩饰方才的惊慌失措,心中暗笑,嘴上却对薛向道:“薛主任,当事人来了,是不是见上一见,反正到时,您也得见他,这下正好,免了奔波之苦!”   薛向瞧了瞧陈队长,又看看米局长,心下知道这二位恐怕生了龃龉,“行,见见也行,反正已经到门外了,避而不见,那可是要招骂的!”   陈队长给薛向的观感,显然要远远好过这位米局长,是以,这言语间,就暗暗挺了陈队长一把。   薛向刚领着大部队下得楼来,便被一胡子花白的老头领着二三十条汉子围了起来,显然,那老头便是陈队长故事里的赵老汉。   赵老汉问清了哪位是市里的领导后,略带疑惑地瞧了瞧薛向,便吆喝着大伙儿给薛向磕头,一哭二闹三跪,立时就闹腾得不可开交。   好一阵哭哭喊喊后,薛向也终于弄清楚了此次争斗的根源。   原来,那日赵老汉和其子受了墓地的恐怖景象的惊吓后,暂时就熄了闹下去的心思,哪知道时隔三月后,赵老汉越想越不对味儿,他倒不是依旧认为是张春生做局,而是老封建思想作,认为自家祖坟出了妖孽,若不铲除,让其依旧盘踞在祖坟处,后世儿孙能有好,恰好,那天他家母猪下崽,被压死了三个,赵老汉的这种遗祸情结便展到了顶峰。   当即,赵老汉就召集老赵家全体青壮,道出了那晚的情由,以及他的疑虑,此事一开,赵庄轰动,时下虽是新社会,但民智依旧未开,神神鬼鬼之事,村民多避而不谈,偶逢组织召开大会,也多批判之,其实心中对此多抱着半信半疑,此时,一听族长说得严重,谁不振恐,再思及平日诸多不顺,以及自家孩子学业无成,调皮捣蛋,更是对妖孽缠坟,遗祸后代之说,信了个十成十,立时,就同意了赵老汉的话,组织人马,四下探访,颇寻了几个在当地极有声望的高人,集结起来,又拣了良辰吉日,便待进老祖坟地降妖驱鬼。   哪知道到了山口,就被张春生手下的护矿队现了,双方立时对峙起来,待得张春生来,赵老汉道明事情,张春生却抵死不从,说什么已经请了龙虎山的张天师降伏过了,只要赵家子孙不惊动祖坟,保管世世平安,代代吉祥。   赵家人哪里肯信张春生如此荒唐之言,哪有祖先怕后世儿孙祭拜的,分明就是邪魔占据了祖先坟茔。   双方争执欲烈,张春生死死咬住乃是张天师传下的法旨,若是赵家人再惊动墓地,届时他这矿洞都开不成了,如何能让!   就这么着,他要进,你不让,两拨人就干了个稀里哗啦。) 第一百零二章纷争   “老赵同志,贵村的事,我基本上已经了解了,关于赵庄和三号矿洞的纠纷,咱们暂且按下,毕竟死者为大,大壮同志英年早逝,家中又有遗孤,你看咱们是不是先把他的事儿给定下来,好让生者安心,也好告慰死者,你看这样可好?”   薛向来此,本就是主要为处理械斗死人之事,摊平了这件事,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,就算赵庄和张春生等人再斗起来,只要不再死人,那就与他无关,即便再死人,想与他有关,还得看市委是否再厚着脸皮派他下来。   当然,薛老三决计不是息身避难之人,若真如此,他大可真依铁进之计,躲进医院装病,岂不更简单。   只不过,这会儿赵家人实在太吵吵了,再则,械斗案的另一当事人张春生不在此间,他便是有心调解纠纷,也是不能,暂时,唯有转移赵老汉的注意力,平息眼前的纷乱。   薛向说得在理,赵老汉也没办法反驳,毕竟人家总是在为他赵家人理事。   “老赵同志,大壮死在乱械之下,你们可能辨出凶手?”   薛向问出了关键问题。   谁成想赵老汉一挥手,“什么凶手不凶手的,都是干群仗,哪能没个伤亡,干输了,是咱赵家人没本事,跟凶手有甚相干,薛领导可莫小瞧了咱赵庄。”   薛向目瞪口呆,他真不知道这地界的民风悍勇到如此程度,械斗跟两军对垒差不多了,这还是吴侬软语的江南水乡么?   “既然老赵同志宽宏大量,我就尽量帮大壮同志,多争取些丧葬和家属抚养费吧?”   既不追凶,薛向的担子就轻了大半。   哪知道赵老汉这会又是大手一挥,道:“薛领导。不瞒你说,姓张的早拿钱来砸过咱赵家人,整整一万人民币。可他指望用这一堆钱砸瞎咱赵家人的眼睛,这咱们能答应么,我当时怎么跟姓张的说的,今儿个就怎么跟你薛领导承诺。钱,咱们自然不会不要,一千块就够了。给大壮媳妇养娃子,至于姓张的说的什么给大壮家老人生养死葬的事儿,嘿嘿,咱赵家人还没死绝呢,用不着他姓张的戴孝披麻,不过,咱话说了。就得说明白,这一千块钱,是该他姓张的出的,至于拜祭祖坟的事儿,咱可没应承他!”   赵老汉话音方落。竟有人抢在薛向前头接茬了:“哟哟哟,又是老赵你吧,上次挨了一榔头,这么快就好利索了,老张我佩服佩服,都说干千年,湿万年,怏怏别别一百年,你老赵没准儿还死我后头哩……”   薛向循声望去,但见大门处一个四十多岁的干瘪中年,带着两个精壮汉子,大步而入,听他自承,显然就是方才陈队长故事中的另一个主人翁张春生呢。   “有趣,有趣,前脚乡里的赵老汉知道我来了,后脚山里的张春生也知道了,真是怕我闲得慌啊!”   薛老三一句没腹诽完,场中陡然起了变故,赵老汉和张春生正是仇人相见,分外眼红,老头子身后的二三十青壮虽未带家伙,这会儿也是人人咬牙,个个怒目,朝张春生涌去,而姓张的身后的那两个精壮汉子显然也不是普通人,两步就掠过六七米,拦在了张春生身前。   “住手!”   薛老三大喝一声,场中如起了霹雳,顿时,所有的动作皆停了下来,倒是那两个精壮汉子捏住了两个赵庄汉子的脖子,仍不松手。   薛老三上前一步,伸手各自在二人肩上拍了一掌,“松手,松手,这是什么地方,容得你们胡闹,当牢饭好吃是吧?”   张春生心中哂笑,原来也是个雏儿,自己的人是他使唤得动的么?还只当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呢,真不知道大军这伙儿人是怎么被这小子弄进去的,还得老子来替他出气!   张春生正想落薛老三面子,谁成想他带来的两个精壮汉子,竟如接了圣旨一般,掐住脖子的大手,闪电般地就收了回来。   张春生惊诧极了,这俩人可是他特意从海狗哥那儿要来的,要不是提出要保卫秘洞,做好第一层警戒,张春生知道海狗哥是无论如何不会批下这俩人的,因为他可听说这两位原来是火狼龙头武库里的人物,此等人物他平时使唤都得好声好气,何曾见过这二人给过当官的面子。   张春生想不透,可那两位精壮汉子是有苦自知,原本,薛向一掌拍来的时候,这二位膀子上还故意留了劲儿,打得正是让这当官的出丑露乖的主意,哪知道真当那两只白皙修长的手掌印在肩头的时候,竟如烧得通红的烙铁印在膀子上一般,刺骨烧心般得剧痛,自然条件反射般地收回了手。   俩精壮汉子挨了一下,咬着牙关强忍,才未露出痛苦的模样,薛向眼睛看来,二人齐齐后退一步,满脸惊骇地瞧着薛老三,再不敢妄动。   止住混乱,薛向立在当心,将两拨人分开,做了番自我介绍后,便道:“你们两家的事儿,我已经清楚了,市委派我前来勘察,显然是对此案表示高度的重视,如今赵大壮身死,老赵同志代表赵庄不深究,只要求三号矿洞代表穗林矿业赔偿一千元丧葬费,也算是同意私了了吧,不知春生同志,你意下如何?”   张春生瞧不出薛向的诡异,但小视之心尽去,当下道:“薛主任是市委领导,您有吩咐,我自当遵从,大壮同志之事,事后想来,我也深觉遗憾,其实,我已经向老赵表示过,愿意私下补偿一万元给赵家庄,只是老赵同志似乎积愤难消,不领我情!”   “姓张的,放你妈的狗臭屁!”   赵老汉立时就怒了,抽出腰间别的烟袋,在鞋帮子上敲得梆梆作响,“你少拿钱砸咱爷们儿,咱赵家人恩怨分明,大壮的事儿,只要你姓张的一千元,就此两清,我们祭祖归我们祭祖,你少给老子混为一谈!”   张春生耸耸肩,不理赵老汉,冲薛向道:“薛主任,您也看见了,不是我姓张的不讲理,是他赵家人根本就不给我讲理的机会,谁碰上这样的,也得急眼啊!”   赵老汉恨声道:“少放屁,你姓张的真是好牙口,黑的能咧咧成白的,你强霸老子赵家人祖坟,不让老子们祭奠先人,这是讲理?若果这是讲理,我只怕天下就没不讲理的呢!”   张春生道:“老赵,光天化日,堂堂县公安局,你难道真要把那端不上桌面的事儿,在这儿晒出来,我是不怕丢人,左右是你老赵家的龌龊事儿!”   张春生这一手,真可谓打在赵老汉的七寸处,霎时令其语塞,确实,那事儿真掰扯开了,弄不好赵家人真得成为笑柄。   赵老汉气得直抖,却没法儿还嘴,几个赵家小辈刚喝骂出声,却被赵老汉一顿喝骂,各自讪讪低了脑袋。   就在张春生洋洋得意之际,薛向又开腔了:“你们两家的事儿,我已经听陈队长详细说过,春生同志,奇谈怪论,可当不了真的喔!”   薛向一副摆明不信的腔调,张春生立时就急了眼:“薛主任,我敬您是市委领导,但您这年纪,恐怕有些事儿,还是没经历过,最好,呵呵,最好……”   薛向笑道:“不瞒诸位说,听陈队长说得确实恐怖,不过谁叫我是党员呢,鄙人生平只信奉马列,不信鬼神,而且胆子大得出奇,若真有妖异,我倒是乐意见上一见!”   薛向图穷匕现,张春生彻底恼了:“薛主任,你当我是骗人?你或许怀疑陈队长说谎,老赵在这儿,你问老赵,当天的事儿是真是假,老赵总没必要帮着我这个敌人骗你吧,还有,你当老赵这次真得是去祭祖,他请了一堆假和尚,野道士,去山上做什么,我不说你恐怕也猜得到!有些事儿,你可以不信,可我们可没有为了让你相信,就冒偌大风险的必要。龙虎山的那位走时,可是嘱咐过了,那地方坚决不能再次惊动,再次惊动之后,不光我必有血光之灾,满山生灵只怕都没个好下场!”   说罢,张春生又冲赵老汉吼道:“姓赵的,你当我是为了我一个人,那晚的事儿,你可是亲见,龙虎山的那位的本事,你恐怕从我那晚烧得东西,就能辨出一二,你说说他说的话,你能不当真么,再说,你请的那些是什么玩意儿,你自己心里没数儿么?当真要让你赵家人死绝,你才甘心?再说,龙虎山那位又不是说让你们赵姓子弟一辈子不能祭祖,三年,只需三年,一千零八天,过了这个时间,你们赵家人爱怎么祭奠怎么祭奠,就是把山烧了,我们也管不着,但这三年时间,无论如何不行,不过,你放心,这三年,我把你赵家祖宗当我祖宗敬着,按照龙虎山那位传下的交待,逢年过节,三牲三禽的上,保管屈不了你赵家先人。” 第一百零三章恐伤阴德   这下,赵老汉彻底犹豫了,因为张春生这番话,真是字字句句敲在他心坎儿上,那晚所见,他知道确实为真,要不然他也没必要使动赵家弟子翻山越岭,请来这么多野路子和尚,道士,再者,那位张春生口中的龙虎山道长,他虽未见过,可那晚看张春生烧得纸符,也确实有些门道,恐怕张春生所言的龙虎山道长的留言也未必为假,更为关键的是,他实在是对他请来的那帮驱鬼真人,降魔法师没丁点把握,若一旦龙虎山真人留言为真,到时候,这帮人又降不了妖,伏不了魔,张春生是生是死,他管不了,他赵庄这数千口老少,恐怕真就完了!   是以,赵老汉不敢赌,这把注实在太大了!   而紧接着,张春生又送上致命一击,由他代为祭奠三年,三年后消灾解难,还祖坟于赵家!如此一来,让赵老汉最大的心结也去了,只不过是三年没法儿祭祀罢了,大不了三年后,吹吹打打,好好给老祖宗陪个不是!   如此一来,赵老汉彻底动心了,伸手一拍大腿,“行,老子就听你姓张的一回!”   张春生大喜过往,“好,老赵,不,赵老哥,以后你就是我亲哥,你放心,大壮兄弟的后事,我一定全力以赴,给他办一场好送!”   说话儿,又从腰间,掏出个厚厚的黑皮包,往赵老汉怀中一塞,“另外,这是一万块钱,你老哥无论如何得收下,这不只是为大壮,上回打伤了那么多兄弟,我实在是过意不去,这点钱,算我一点心意吧!”   张春生这手玩儿得漂亮。赵老汉便是对他有再大怨气,此时,也是作不得。只好收下,便待招呼赵家子弟离去!   就在这时,薛老三又开言了:“春生同志,老赵同志。你们两家能和解,我是再欣慰不过,不过。我此次到来,乃是奉了市委之命,回去复明,是得上交督查报告的,你们二位之间的那些神神鬼鬼之事,既上不得台面,又如何上得纸面?这叫我如何是好?”   张春生面色再变。他实在没想到这位薛主任竟这么难缠,而且还胆大包天,他原本到此,纯是为黄军出口恶气,哪知道情势急转直下。到了这般田地,说实话,方才他自己都为自己的伶俐拍案叫绝,骤灵感,险而又险的压住了赵家人,平息了祸乱了,哪知道竟又被这姓薛的咬住不放,如是真让姓薛的到得墓地,没准儿秘洞就得露馅,那样一来,自己就是有十条命恐怕也得了账。   一念至此,张春生强自定神,缓和语气道:“薛主任,您看这样成不成,您上报市委就说我们三号矿洞和赵庄原本就是误会,现如今误会解开了,就大壮同志的事儿,我们三号矿洞和赵庄已经达成了和解,整件事儿已经得到了妥善的解决,您看这样可好?”   薛向面目一寒,“张春生同志这是在教我作假?”   张春生道:“这,这不能算作假吧,算是权变,是您薛主任为我们老百姓的利益做出的权变!”   海狗子让张春生接手三号矿洞,除了看重他的狠辣外,就是瞧准这家伙和官员打交道的熟捻圆滑。   薛向道:“有些事可以权变,有些事不能权变,这叫原则,若是神神鬼鬼的事儿,我不知道也就罢了,若我知道了,当不知道,那就真对不起人民公仆这个称号呢!”   薛向魂穿后世,若说真是无神论者,明显说不过去,至少他自己的来历就是对无神论的最大挑战,不过,眼前这事儿,他有十二万分把握,断定为假,最大的破绽恰恰就是张春生。   什么“龙虎山道长留言三年后方能祭奠”此句明显就是张春生被他薛某人逼得没招了,临时杜撰之言,若龙虎山道士真有此语,张春生何必留待此时方讲,早早道出,想必赵家人早偃旗息鼓了,哪里会闹出这么大波折。   自以为得计,殊不知真正露出了狐狸尾巴,按说,这会儿张、赵两家达成和解,他薛主任的任务彻底顺利完成,该打道回府了,偏生张春生这马脚一露,激起了薛老三极大的好奇心,他是真想看看那块所谓有妖魔的墓地底下到底藏着什么!   却说此时,薛老三咬住不放,执意要往,气得张春生血压陡生,若换了青浦别的当官的,张春生早翻了脸了,可眼前这人显然不是他用武力唬得住地,没辙,他脑子转动,顿时,又计上心来,“赵老哥,您看我好说歹说,薛主任就是不听啊,这也不是我一家的事儿,真不依老道长所言,我坏了财运事小,可您赵庄小三千口子事儿大啊,您得说说话呀!”   果然,赵老汉入彀,冲薛向劝道:“薛领导,为了小老儿点上不得台面的事儿,还劳您辛苦一趟,小老儿实在感激万分,只是事儿既然都解决了,您又何必再操心费力呢,您放心,改天,我召集全村老少爷们儿给您送一面丈许长宽的锦旗,吹吹打打,给您送家去!”   赵老汉说话了,薛向却是不好再犟,一来,这位年事已高,他多少得卖些脸面,二来,此人算是本次案件的苦主,苦主都让执法的别管了,他还怎么往前凑,三来,他也看出了老头子对那墓地的所谓妖孽敬畏已深,这会儿,他若执意不允,没准儿老头子能带领赵庄的一帮青壮转身来他!   “罢了,罢了,明修栈道不成,我就暗渡陈仓吧!”   计较已定,薛向刚要装模作样地应承下来,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剧烈的车轮摩地声,未几,一辆小吉普冲了进来,直奔到近前,驾车的胖子冲张春生一勾手,后者便急跳上车去,紧接着,车子复又动,打着倒车,蹿了回去。   此时,薛向已经对这青浦县失望到了极点,吏治是否败坏尚且不说,但执政党的威权似乎还比不上一个流氓团伙,不说别的,单说眼前这堂堂青浦县公安局副处级单位,也是数百人枪,其大院简直就跟菜场一般,谁想来就来,想走就走,这让与青浦县众官属于同一阶级的薛老三十二万分不满。   薛老三压住心绪,正欲跟赵老汉表态,熟料他来去匆匆的小吉普,复又急奔来,张春生跳下车来,便道:“如果薛主任硬要去山中一探,我也拦不住,那就去吧!”……   胡东海立在窗前,静静看着窗外的景致,从天藻阁到这蛇山,不过数日,除了相交之辈尽皆粗顽,不遂他心外,这里的幽静、清雅,却是远甚天藻阁,倒是一处避世躲暑的好地方。   窗外,佳竹深深,几缕斜阳返照,深红浸染翠绿,晚风徐来,伸出林外的那一丛竹叶,宛若抹了胭脂的绿鹦哥,簌簌而鸣。   山风鼓荡,爽籁清,胡东海移步进房,竟搬来个竹榻,置在窗前,他打算趁着这凉风美景,好好睡上一觉。   熟料不等他屁股落座,耳边胡传来巨大而沉重的车咕噜声,脑海中立时蹦出了他在后山看见的那个巨大的金属玩意儿,心中一惊,叫道:“胜子,胜子,过来下!”   未几,大门便被打开了,奔进来个精壮的年轻人,“胡先生,有什么吩咐,是不是嫌山居寂寞,没关系,我一会儿叫人给你送俩姿色好些的来,海狗哥吩咐过,您是我们的尊贵客人,得好好招待!”   话至此处,此二人身份不言自明,这位胡东海,真是今日下午,在海狗子山洞里打麻将的那位做民国范儿打扮的胡先生,这位胜子亦是今日搓麻中的一位。   胡东海道:“胜子,你们海狗哥是不是又要动那玩意儿?”   胜子略略迟疑,复又点点头,他原本想要隐瞒,但一想到海狗哥对此人的敬畏、尊重,便打消了这念头。   胡东海伸手轻轻拍打着窗楹,叹道:“海狗子还是一意孤行啊,只是非要动那玩意儿么,恐伤阴德啊!”   胜子低了脑袋,心中却不以为意,阴德是什么玩意儿,即便是有,在海狗哥这儿恐怕早伤光了!   胡东海知胜子这帮人不以为意,他也无心出面劝阻,反正他此来,就是为自家公子督办件事儿罢了,大事若了,此生他恐怕都不会再来此地。   胡东海挥手,让胜子退下,熟料胜子刚走一步,又住了脚,道:“胡先生,也不是咱们海狗哥心狠,实在是那姓薛的欺人太甚,你说姓刘的招呼咱们收拾收拾他,可咱们也没怎么着他啊,且大军他们还挨了收拾,按说,他也算得意了,熟料他得理不让人,竟将大军给送进去了,您说说吃了这么大亏,咱们要是没点儿表示,传到龙头耳里,海狗哥在蛇山的这把交椅还能坐么?所以说,不是咱们心狠,纯是那姓薛太张狂,不好好在督查室做他的大老爷,非下来淌这趟浑水,嘿嘿……”   胜子一句话未完,啪的一声巨响,胡东海一巴掌拍在窗楹上,再抬手时,已见斑斑血迹! 第一百零四章共和国首富徐公子   瞅见胡东海飙血,胜子大惊失色,赶紧跑到门角处,取过一条雪白的毛巾,便要来给胡东海包裹,熟料胡东海挥挥手,打断了胜子的动作,瞪眼急道:“姓薛的?督查室?那人是不是叫薛向,督查室主任?”   胜子不明白胡东海到底是怎么了,嘴上却是不敢捎迟:“只知道是姓薛,下午打麻将时,您不也在嘛,只不过刚听说是督查室的,海狗哥还让胖子招呼老张去诱他呢!”   胡东海狠狠击了下巴掌,心下已然沸反如煮,他原本是徐公子身边的智囊,今次,徐氏处在巨蛇化龙的关键时期,闯过去了,则潜龙升渊,翱翔九天,也正因此,他才会被徐公子派到这蛇山来,因为徐氏成事,有件重要物事要着落在此处。   只是胡东海没想到的是偏偏这个时候,那位薛衙内又掺和进来了,说起这位薛衙内和徐公子的龃龉,他心中清楚,徐公子有事也从不瞒他,他更是好好研究过那位薛衙内,得出的结论是:薛氏势大,薛向雄奇,只可为友,不可与敌。   但鉴于徐公子和薛衙内有龃龉在前,再加上胡东海根据那位薛衙内以往的事迹分析,想化干戈为玉帛的概率实在太低,唯一最好的选择就是,避开此人,慢慢淡化,乃至淡忘。   而徐公子也颇为认同他胡某人的判断,于是,徐氏便抱着和薛家人两不相干的打算。   谁能料到,时下正值徐氏的关键时刻,那位偏偏掺和了进来,真有点不是冤家不聚头的味道。   不过这会儿,胡东海却没功夫喟叹,他满心的都是自责,先前中午陪海狗子搓麻时。他也听说了海狗子接了个任务,收拾个姓薛的当官的,可他当时哪里知道此姓薛的。就是那位薛衙内啊,若非这会儿胜子点出“督查室”他胡某人还转不过圈来。   一想到那位搅合进来的后果,胡东海简直头皮麻。当即,一把推开胜子,便朝外冲了出去。……   明珠国际饭店。这座落成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饭店,可以说是明珠最豪华的所在。   这不,国门刚打开不久,这座饭店便在市委市政府的亲切关怀之下,开始了大修,历时三年,终于彻底竣工。如今的国际饭店,辉煌壮丽,真有艳压京城饭店的势头。   此时,夜幕还未落下,国际饭店便早早开始了一天的喧嚣与繁华。   国际饭店最顶层的豪华包厢内。保尔捏着个硕大的放大镜,对着左侧墙壁上的一处行书瞧个不停,边移动放大镜,边道:“陈开真老先生不愧是你们共和国当今文坛的执牛耳者,不光文章好,就是这书法也是一绝,我看比你们那位伟大领袖可强多了!”   保尔看的正是陈开真在五九年,写于此处的两诗,要说当年的明珠国际饭店确实冠绝远东,无数民国名流皆在此留下过足迹,其中还包括蒋夫人,和张少帅。   正站在窗台处,持酒赏景的徐龙象闻言,面色不愉,回过头道:“一棵墙头草罢了,焉能和领袖相提并论,保尔先生,你虽是共和国通不假,但我们共和国有句老话,叫字如其人,虽然未必完全准确,但总有七八分道理,陈老先生的字潇洒飘逸,却显放荡,毫无风骨可言,领袖流传下的真迹,我那儿恰好有一副,改日让你欣赏欣赏,也好知道什么叫雄壮沉浑,气吞山河!”   保尔来共和国的时间虽然不长,却是知道那位已逝的领袖对这个国家到底有多么大的影响力,尤其是徐龙象这种年纪的青年,大多对其极有感情,不,是狂热。   保尔摇摇头,懒得继续跟徐龙象讨论那个人,转上正题道:“徐先生,你今晚约我来,总不是为看风景,或者是享受这座国际饭店的服务的吧,如果是这样,恕我直言,这里的风景远远比不上纽约,这座酒店的设施即便是才经过修整,也远远抵不过美国随便一座上星的酒店!”   徐龙象皱皱眉,却不理保尔的讽刺,“保尔先生,我的来意,你很清楚,咱们就别兜圈子了,联手的事儿,你考虑得怎么样了,不是我吹嘘,如果不是我资金紧张,压根儿抡不上你来吃这块肥肉,我劝你也打消趁火打劫的念头,我也不是非立时上马这个工程不可,耗上三五年,我也耗得起,只怕那时候,你的花旗银行,想参与进来,也难寻其门而入了!”   说罢,徐龙象忽然张开膀子,昂起头颅,摆出个拥抱世界的姿势,末了,伸手朝前指去,但见浩浩浦江滚滚东去,“看,保尔,你别说你不曾为这条江心动,你有钱,我有势,本是天作之合,更何况,我也不是空手套白狼,我的实力,你很快就会知道了!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,成与不成,今天你都得给我个痛快话,我的脾性你大概也清楚,从来就不是啰啰嗦嗦的人,决断吧!”   话至此处,保尔的身份不言自明,此人正是那日薛向携苏美人,小家伙初至明珠时,在市委大院附近的那个咖啡馆中撞见的那个亚伦.保尔,此人自称是花旗银行驻沪代表,言语间对苏美人更有窥视之意。   要说这亚伦.保尔今次和徐龙象所谋之事诚非小也,方才徐龙象所指之地,正是浦江之东。   说起这浦江,算是明珠的黄金水道,乃是长江汇入大海前的最后支流,说起来,整个明珠也因其而兴,可如今的浦江两岸,却甚是奇怪,浦江之西繁华得整个明珠市中心都囊括在内,而浦江之东却还遍布荒野、农田。   而徐龙象的眼光正是盯准了这浦江之东的,当然,整个浦江之东,地域广大,除非徐龙象有倾国之富,不然也绝难吞下整个浦江之东,其实,徐龙象也没这么大胃口,人家只是盯上了浦江之东的黄金水岸,想把沿岸地块儿,纳入怀中。   要是薛老三此时能明了徐龙象的心意,保准得拍案叫绝,因为他来自后世,自然知道未来的浦江之东到底有多红火,可以说是整个明珠经济高展的动机,两岸地块无不是寸土寸金。若真让徐龙象做成了这笔买卖,未来的共和国富恐怕就非他徐某人莫属了!   徐龙象眼光确实惊人,更兼身后背景惊人,且他已精心绸缪,费力活动年余,上上下下的关系几乎皆已被他走通,只要保尔这边谈妥,明珠市府恐怕立时就能向国务院上报浦东开申请报告,而他徐某人有八成把握,此报告上报后,能顺利获批,因为保尔有美元,大量的美元!   如此一来,浦江之东开恐怕就得较另一个时空,早了整整七年。   却说徐龙象要保尔决断,保尔却是沉默不言,许久才笑道:“徐先生,空手套白狼,这个比喻可不怎么好,我不是狼,我也相信以你徐先生的家资,也决算不上空手,只是你徐先生只出人脉,不出真金白银,未免太不公平,若是这样,我们的本钱下得太大,说句不中听的话,若你徐先生拿不出资本,我们自己做也未必做不成,毕竟有钱还怕交不着朋友么?”   “你这是威胁我?”   徐龙象抿一口红酒,薄薄的嘴唇殷虹如血,“保尔,你该知道我的为人,在明珠,我或许有办不到的事儿,但我若想坏事儿,嘿嘿……”   “NO!NO!NO!”   保尔连连摆手:“徐先生,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,我绝没有甩开你单干的意思,不过既然是做生意,那咱们都得拿出诚意来,你若还是寄望我们这方出资金,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,没戏,因为这么大笔资金,不是我一个小小的驻沪代表能决定的,尽管我也是花旗的独立董事,即便是按这个方案上报,通过的可能性恐怕不会过百分之一。”   徐龙象道:“保尔,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,我什么时候说过只让你方出资?”   “喔?你又拉上了谁?”   “蛋糕就这么大,让保尔你分去一大块,已经够让我心痛的了,难道我还舍得分润出去?”   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   “难不成我徐氏就不能出资?”   “徐氏?呵呵,徐先生,别怪我太坦白,你的徐氏贸易和那个天藻阁,看着确实有些规模,但要撬动那么大的投资,就是连皮带骨一块儿扒了,我想也未必够填个牙缝儿!”   保尔语带讽刺,徐龙象却丝毫不怒,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微笑,“保尔,话千万别说早了,每个人都有藏在背后的底牌,我的底牌,你真就看清。”   保尔来了精神,急步跨到近前,“什么底牌?莫非你祖上也是哪个贵族,给你留下了诸如传国玉玺那样的国宝?”   徐龙象没好气扫了保尔一眼,“你最近魔幻小说看多了吧,实话告诉你,我在……”   就在这时,豪华包厢的大门被撞开了,刀疤脸急匆匆而至,到得近前,附在徐龙象耳边低语数句,后者面色巨变,浑身都颤抖起来。) 第一百零五章后果自负   深秋时节,暮色自不会如盛下那般来得极晚,此时尚不过傍晚六点半,无边的夜色如靛黑的大幕,直直罩了下来。   武德区最北端,大概算是明珠市中心最不繁华的地段了,至少这个时代的人们是这样想的。因为那处交通虽然也做得极好,但既少人家,又无店铺,除了随处可见的绿树,河流,小山,几乎再无遗物,在这个追求物质的时代,自然让人瞧不上眼。   而那位徐公子似乎有着极为前的眼光,三年前,他便在此处盘下一块地来,既不学人家跟市政府谈判,要政策,弄成卖东西的商砏。当时,不知多少人看他徐龙象的笑话,笑话他徐家真是该衰落了,用了这么个败家子儿当家。   可如今看笑话的人,无不闪瞎了钛金狗眼。如今,原本那处荒山野地,竟成了他们再不得窥视的存在,四面的主干道上,竟有市局在此设置了专门的岗亭。   而那块被徐龙象买去的荒芜土地,如今只知道有了个天藻阁的名号,但里面到底是什么模样,却极少有人知道,因为四周皆无高楼,除非上天,不然压根儿无法窥视其中光景。   而那些有心人唯一清楚的是,三年以来,那位败家子的名气是一天天增大,名号却一天天隐匿,听起来像是矛盾,实则不然,因为那位败家子的声名只在明珠上层建筑中广为流传,下层百姓甚至都快忘了静安徐家了。   如今。三年过去了,当初的一片野地,早已沧海桑田。一年一年的扩建,一日一日的装点,当初的各式风格的独楼,早成了别墅群落。   而这别墅群落再配上四周的林荫。矮山,曲水,早已有了新的名称。谓之,天藻阁。   说起这个在明珠上层建筑中大名鼎鼎的天藻阁,严格算来,它该是个私人企业,可他又不对外营业,无有盈利,有鉴于此。官方给其的定义,此处便只算徐家一座大豪华家宅。   说是家宅,可徐公子却自号天藻阁管委会主任,这是个极类官称的名号。   这个名称叫开后,有好事者甚至私下里议论。这位徐公子定是想当官想疯了,不过此话一出,立时便遭反驳,反驳者曰,以公子之人脉、才能,想要做官,岂不是手到擒来,此驳斥之语,合情合理,顺理成章,好事者之议论遂绝迹。   熟料,这种议论传到徐公子耳朵里,他却是苦笑连连,因为只有他心中最清楚,那好事者真是言中了。   是的,徐公子的确渴望当官,他自小就羡慕权势,也自忖才智过人,若混官场,未必无出人头地之日,奈何他徐家日薄西山,已成坠落之势,若等他徐公子为官有成,起码得二三十年,届时的静安徐家恐怕早就销声匿迹了,因此,他徐龙象要撑起门户,也就只有不走寻常路,于是,徐公子遂自绝宦途,办起了这天藻阁,但心中遗憾也是难免,待事业有成后,便给自己按了个徐主任的称号,聊以自慰。   虽然徐公子这徐主任是自封的,可真正的明珠上层建筑们,谁不知道论权势,这位徐主任恐怕能和市委汪书记、段市长鼎足而三了,便是寻常厅干想见这位徐主任,只怕也是摸不着门。   说到这儿,问题就来了,徐龙象一介平民,何以如此煊赫,答案自然就在这天藻阁。   历时三年,天藻阁终成气象,三年来,徐龙象密密编织,细细绸缪,由小到大,由繁到简,早把天藻阁打造成了一个交易、交流平台,至于具体是交易、交流什么的,诸位看官自行脑补。   平台到底有多重要,单看后世淘宝的马云,就知道了。要说徐公子也是经世之才,竟能运用领先时人数十年的理念,成此伟业。若是薛向洞悉此事,没准儿得拍案叫绝,以至于怀疑姓徐的是否也是穿越客。   就凭着这么个天藻阁,徐公子在明珠渐成风雨之势,及至近年,国家政策好了,各项原本禁锢的地方,也渐渐开放,有着天藻阁为依靠,徐公子的事业真是一日千里,扶摇直上。   而徐公子又深知锦衣夜行的妙处,遂时时低调,处处小心,因此,他徐公子的名号在明珠,也就越显得隐蔽和不彰起来,以至于薛老三入明珠数月,竟从未听人提过这位徐主任、徐公子。   徐主任神隐后,天藻阁也渐渐提高了接待门槛,寻常干部再难得其门而入,可这门槛提高了,天藻阁的声势却是越有看涨之势,不能不说,一啄一饮,最是难料。   却说,如今已是深秋,夜风犹凉,天藻阁左侧紧邻凝碧池的紫竹轩内,刘国平伏在一张精致的檀木锦榻上,光着膀子剧烈地运动着,男吼女啼,粗喘低吟,彼此交织,谱出一篇和美的乐章。   五分钟后,云收雨住,刘国平从榻上拿过烟盒,取出一直较寻常香烟更为修长洁白的万宝路,含在嘴中,刚持了打火机要点燃,熟料,一只雪白玉臂从被中伸来,接过了打火机,蹭的声响,进口的ZIPPO冒出团幽蓝的火焰,瞬间就烧着了烟柱。   刘国平深吸一口,另一只手抚摸伸进被间抚摸着怀中玉人那光滑如玉的背脊,叹道:“紫萱,要是二十年前能遇见你该多好啊!”   叫紫萱的女郎咯咯娇笑,昂起美艳的脸蛋,“二十年前遇见我,我才多大啊,不知道国平你还有这嗜好呢!”   “调皮!”   刘国平轻轻捏了下紫萱的琼鼻,又叹息道:“只是苦了你了,蜗居此地,哎,我真是对不起你!”   “别这么说国平,此生有你,我挺知足的!”   紫萱温声安慰。   刘国平弹弹已经烧得老长的烟灰柱,“你越是这样,我越觉对不起你,我家的黄脸婆,哎,几次话到嘴边了,我就是不敢说出口,我,我……”   “行了,国平,别自责了,也别再说扫兴的话了,你一月也难得来一回,良辰美景奈何天,赏心乐事谁家院,大好春光可别辜负了才好!”   “是是是,还是我家紫萱懂情趣,那国平哥哥可又来了喔……”   娇笑声中,刘国平又翻过了身子。   熟料,不待刘国平进被,砰的一声巨响,大门便被踹开了。   “刀疤,你疯啦!”   吃了一惊,瞅准来人,刘国平便喝骂开了,若是平时他对这位徐主任身边的走狗说不得还礼敬几分,但现在是什么时候,他刘某人是何人,如此场面,如何能让第三人得见,恼羞成恨,自然喝出口来。   熟料刀疤理也不理,踹开大门后,便让到了一边,未几,徐龙象的身子便闪进门来。   徐公子大步急行,神色匆忙,眼珠子远远瞧去竟带了紫赤,面目极是吓人。   近得床榻四五米处,徐龙象鼻中嗅到异位,眉峰一跳,挥手冲刀疤打了个手势,后者会意,三两步就蹿到近前,随手扔了个薄毯给刘国平,顺手在床上一抄,便将那位紫萱姑娘,裹着被子,给抗了出去。   刘国平自打徐公子进门,便有些惊诧,据他所知,这位徐公子最是严谨收礼,平时对他刘某人也是笑语温声,极为礼遇,可今次,这位徐公子一张俊脸扭曲得如抽了筋,刘国平便是有万千不满,也不敢做声。   因为他清楚,这位徐公子看似不过是个做小生意的商人,实则内里的力量大得惊人,上至市委高官,下至黑白两道,都让这位玩转如意,不然三年前的那个小小的徐氏贸易,怎么可能有如今这般气象。   “薛向是你派去青浦县的?”   徐公子静静立在床头,终于开了腔,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**彩。   “不,不是!”   刘国平下意识就做出了回答,似乎这个略带逃避的回答,能躲避徐公子如冰箭般的词句,“是市委下的命令,黄伟传达的,不过,我猜肯定是黄伟暗中做了推手,龙……徐主任,出了什么问题?”   刘国平刚想似平常一般,叫一声“龙象”可到嘴的话愣生生就改了口,他也不明白怎么面对这么个黄口孺子,竟有面对暴怒中的段市长的感觉。   徐公子狠狠一挥手,“那是你给海狗子打得招呼,让他动薛向的?”   刘国平紧了紧薄毯,“我只是招呼那边给那小子个教训,我……”   只听了前半句,得到了肯定的回答,徐公子忽然扬起了巴掌,唬得刘国平下意识地就做出了躲避的动作。   忽然,徐龙象又收回了巴掌,“刘市长,给你三个小时,三个小时内,若是薛向出了任何问题,后果自负,你要收拾薛向我管不着,但请你们离开青浦县,还有,三号矿洞……”   徐龙象几乎是咬着牙齿在说话,此时,若非是强大的意志力在压制,他真能活劈了这位刘国平同志。) 第一百零六章入山   因为他徐某人正在绸缪一件天大的事儿,偏偏姓刘的陡然踹出一脚,踢在了他的腰眼上,一个不好,整个徐氏别说潜龙升渊,弄不好就得身死家亡,试想想,如此大仇,徐龙象焉能不往死里恨这位刘国平同志。   刘国平终于晓得了厉害,不因为徐龙象冰冷的声音,只那句“后果自负”就激起了他所有的联想,因为他至今记得,春节前,徐公子对纪委某副书记说过此话后,不到大年三十,这位就突心脏病去世了。   一念至此,刘国平一跃而起,裹着薄毯就冲了出去。……   时间,倒回两个半小时。   青浦县公安局大院内,张春生去而复返,下得车,便冲薛向道:“如果薛主任硬要去山中一探,我也拦不住,那就去吧!”   “喔?这会儿春生同志又不为难了?”   薛向说着话,眼神儿却直直盯着他身后那位方从吉普车上奔下的胖子猛瞧,瞧得那胖子面红耳赤,继而,扭动臃肿的身材又翻回车去。   张春生皱皱眉,道:“不是我不为难,只是我们这做小老百姓的,总不能让薛主任您这做干部的为难吧,再说,我若硬拦着,您恐怕心存疑虑,疑我姓张的装神弄鬼,改日回到市委,冲领导一汇报,没准儿领导们能定我个现行反革命,这罪名我可承受不起……”   张春生嘴上滔滔不绝,尽量掩饰着尴尬,可他心头却是疑虑重重,他实在不知道海狗子到底是怎么想的,难道真如胖子说的,只为给姓薛的一个教训,显摆显摆青帮的威风。可他海狗哥难道就不知道,若是此计唬人不成,那就唯有杀人了。虽说前番几次,来青浦调查的死板干部,也不是没干掉过,可那都是做得极为巧妙。要么车祸,要么疾病,而今次。若唬人不住,只怕唯有明晃晃地动刀动枪了。   可硬撼的动静儿,毕竟太大,弄不好,就是个鱼死网破,水落石出的局面。鱼死网破还罢了,可一旦水落石出。恐怕大伙儿谁也活不成,火狼龙头的怒火足以焚烧一切。   为了一口闲气,如此弄险实在不智,再说,要拾掇姓薛的。什么时候不可以,偏偏选在这个节骨眼上,偏偏又选在那么个敏感的地头。   张春生心急如焚,可嘴上还是不得不邀请薛老三,因为他太清楚海狗子的脾气了,若忤逆了他的心意,这些担心尽可烟消云散,因为人死了,哪里还能担心。   张春生话音方落,不待薛向接口,赵老汉抢先开腔了,“张春生,你这又是怎么话儿说的,反反复复,到底耍得什么把戏,你姓张的不财,我不管,可我们赵庄几千口子性命,我不能不较真儿!”   张春生实在是不愿接茬儿,他甚至巴不得用赵老汉将薛向阻在门外,奈何方才胖子传下了海狗子的严令,要引这位薛主任入彀,他不得不依令而行,“赵老哥,您放心,我有龙虎山张道长留下的符咒在,暂时还能镇住妖邪,这位薛主任到底年轻,不信老人的见识,若不让他亲见,恐怕他不会谐心,没准儿报到市里,请来所谓的什么科研小组,到时大部队进山,惊动你赵家祖宗,反而不美!”   赵老汉沉吟半晌,也只得点头应下,再看薛老三的眼神,已然十分不喜,末了,又要张春生再三保证那所谓符咒有效。   薛向冷眼旁观,张某人表演,他何等心计,早就窥破了其中门道,姓张的前后反差强烈,俗话说,事出反常,必然见妖,定是有心人要引他薛老三去见识那所谓妖孽,行借刀杀人之计,毕竟他薛某人此次下青浦,本就是有心人推手的作用,这不,入青浦第一天,便是一连上演了好几出大戏,那边看来是着急了,连马脚都懒得擦了,看来是吃定他薛某人了。   “嘿嘿,妖孽?不知比之靠山屯的山神蛇如何?”   薛老三心中嘀咕一句,道:“既然春生同志同意我去一探究竟,那咱们就去吧,时间不早了,赶紧赶路吧!”   “主任,急什么,明天早上再去不也一样么?”   说话的是刘晓寒,她早被陈队长的故事吓住了,这会儿又见了故事中的两个当事人,更兼赵老头这反对方都被张春生几句话慑服,自然又加深了她对陈队长方才所讲的那番话的恐怖印象,眼见着天黑林深,想想心便惶然,哪里愿意此时就去。   张春生脸色骤变,急道:“若青天白日,朗朗乾坤,就是有妖孽,又岂敢出来?”   “既然如此,赵家人祭祖,也是白日,你张春生又怎么左遮右挡?”   刘科长脑瓜却是不慢。   张春生冷道:“黄口孺子,懂个甚事,赵家人乃是血脉至亲,岂可与常人等同!”   张春生确实恼了,因为薛老三探墓,显然也将他拖入了险境,此时对刘晓寒冷嘲热讽,却是一语双关。   刘晓寒正待还嘴,却被薛向挥手止住,“春生同志,时间差不多了,我们还是办正事儿吧!”   说罢,又对刘晓寒道:“晓寒同志,你和老马,小孔,暂时就留在青浦县局吧,就我一人去看看就成!”   薛向的确是个体恤下情的好领导,他知道自己这三位下属恐怕已被陈队长那个故事吓得丧了胆儿,此时,自不会再让他们为难,再者,他自忖此去危险重重,他自己国术无双,百无禁忌,可要带上几个累赘,恐怕事有不谐。   薛向话音方落,场边一片嘘气声,老马和孔吉确实是吓坏了,没那个胆魄,米局长和陈队长则是生怕被薛向抓了壮丁,毕竟薛向是市委领导,若要他二人相陪,真是推也推不掉。   张春生道:“就薛主任一个去就行了,又不是什么好事儿,去这许多人做甚?”   他心有绸缪,怎会留下这许多目击证人。   赵老汉张了张嘴,终究没说出话来,他上回也确实被唬得够戗。   “怎么,就我们主任一个人去?”   刘晓寒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。   “刘科长是吧?你愿意去,也可一块儿的!”   张春生笑眯眯地说道,眼神却若有若无地在刘晓寒的腰臀处,打着转转儿。   “去就去!”   应罢,刘晓寒又冲薛向道:“主任,我随你去吧,也好有个照应!”   谁说女儿不如男,刘科长这番话出,正是愧杀满场多少男儿,便连薛老三也有些感动了,不过依旧拒绝了刘科长的好意。   熟料刘科长竟颇有几分豪侠气,出口的话,便不再收回,咬牙要随薛向同去。   薛向见她执意甚坚,便不再推辞,他自忖即便是有凶险,只照应她一人,凭自己的本领也必能无碍。   定下入山的人选后,几人便不再耽搁,薛向和刘晓寒大方地上了那胖子开来的吉普,便随张春生一道出了公安局大院。   车出东南数里,路面陡然转窄,又行片刻,水泥路断绝,已是石子铺地,路渐行渐窄,路况也越来越差,又行十来分钟,终于,到了山脚下。   下得车来,天色已然擦黑,夜风渐起,月隐星明,四人一路无话,便朝山上行去。   张春生在前,薛向和刘晓寒居中,胖子吊在最后,隐隐成包夹之势。   时下本是深秋,天气已算得凉爽,林中尤甚,几缕山风徐来,颇有几分料峭之意。   薛向解下中山装,边行边朝身后递来,刘科长客气几句,推辞不过,便在身上穿了,引来头前的张春生数句讥讽。   进得山林,张春生已视薛老三为冢中枯骨,刘晓寒为怀中美人,言语间便少了许多顾忌。   薛老三只作不觉,轻轻一扯刘晓寒的衣袖,示意她毋要多言,一行四人便又重归沉寂。   夜行山路,因着小时候听来的山间野鬼的恐怖故事的加成,无论是谁,心中总有几分忐忑,再加上这蛇山本就不大,方圆不过十数里,更兼里面隐兽伏枭,此时,兽叫禽啼,更增幽森。   高高低低的山粱,远远近近的伏着,忽起一阵急风,错错落落伸展的树枝,如陡然复活的鬼怪,带着呜呜的怪叫,张牙舞爪地朝人扑来,十分骇人。   刘晓寒方进山林,便心中忐忑难安,此时,逢此异象,顿时振恐难安,浑身抖。   薛向感知惊人,立时便明了她的处境,伸过粗壮的胳膊,刘科长一把把住,心下的惊恐,立时消减不少。   山路崎岖,不过数里远近,四人不快不慢,行了个把钟头方到。   “春生同志,这是何处,如果我没猜错的话,这里就是你们的三号矿洞吧!”   薛向指着前方的一处洞穴问道:“可这会儿怎么没工人上工呢,据我所知,穗林矿业可从来都是三班倒的啊,难不成你们承包商,还有特权。”   此时的三号矿洞里黑漆漆一片,周围的数个供工人吃住的工棚也不似有人的模样,独独矿洞前,一盏置在气死风里的油灯,忽明忽暗,随风摇曳。) 第一百零七章窥破   “哪里有什么特权,特权这玩意儿,我可只听说当官儿的有!”   张春生讽刺一句,又嘿嘿几声,道:“你们先在外边等着,我和胖子进洞取些东西。”   “取什么东西?要去一起去!”   说话的还是刘科长,这会儿,她凭女人的直觉,感觉这姓张的绝不是什么好东西,没准儿这会儿正弄鬼算计自己和薛主任呢。   张春生道:“小刘同志,怎么着,就这么一会儿功夫,就舍不得我们啦,啊哈哈……”   紧接着那胖子也淫笑起来,不待他话音落定,薛老三冷冷地开腔了:“要取东西赶紧取,谁要是嘴痒,跟我说,我给他治治!”   那胖子刚待火,张春生抢先道:“薛主任,误会误会,就是和刘科长开个玩笑,调解下气氛,对了,我和胖子进去是取张道长留给我的一些驱鬼辟邪的东西,您别瞧里面是矿洞,其实我办公室也在里面,哎,这年月,不同生共死,谁给你卖命哟!”   说罢,又冲左近的胖子道:“胖子,愣在这儿做甚,还不跟老子进去!”   刘晓寒还待说话,却被薛向轻轻扯了下,紧接着,便听薛向道:“快去快回,我们就在这儿等!”   张春生应承一声,便拉着胖子朝前步去,进得洞口十余米,那胖子便待开口说话,熟料,还没吐出个完整的字,便被张春生拿手捂住,生拉硬拽又行了二十来米,方才松开手。   胖子伸手擦了擦嘴,骂道:“老张,你捂老子作甚,就那小卖屄的。敢这么呵斥你,都这会儿了,他还耍什么威风,老子不一巴掌抽死他!”   张春生冷笑道:抽死他?好威风,好煞气,你韩胖子也就剩耗子扛枪——窝里横了,我告诉你,就是龙头从武库里拿出来借给海狗哥的那两位,在人家面前也不够看。先前,我拉着你不让你说话,就是怕那家伙本领惊人,能听了咱们的话去,这下你明白了吧!“胖子一拍额头。“我说呢,上回也就动了小猛,怎么这次海狗哥竟连大威小威一块儿带了过来,原来根子在这儿啊。”   “喔?大威小威来啦!”   张春生喜上眉梢,“哈哈,这下保准万无一失了,正好上次从海狗哥那儿领的特殊装备还没用上。这回正好给他俩消受!”   胖子道:“张哥,我瞧给那姓薛的使上就成了,那娘们儿多水灵啊,留着咱哥们儿自个儿解闷也不差啊!”   啪的一声响。张春生顺手给了胖子一巴掌,“韩胖子,都这会儿了,你还想这些歪的邪的。你当那姓薛的是傻子么,光给他使。他能用么,他不生疑么,待会儿,不止姓薛的和那娘们儿得用,你我也跑不了,这就叫舍不得孩子,套不着狼!”   霎那间,胖子脸色骤白,“张,张哥,你没,没喝酒吧,那玩意儿咱们怎么能使,你是……”   “行了,行了,看你那熊样儿,你就不会见机行事啊,跟老子学,保证你无恙!”   说罢,张春生一挥手,推开了墙壁上的一扇小门,步进房间,伸手扭开壁灯,便朝桌上的电话行去。   张春生拨出个号去,未几,电话通了,他对着电话叽里咕噜一阵,很快就挂了。   胖子蹿到近前,喜道:“怎么着,我像是听说狗子哥亲自来了!”   张春生笑道:“正是,嘿嘿,看来这姓薛的真是条大鱼,不止狗子哥都惊动了,山上的大部队都出动了,这回姓薛的插翅难飞!““什么?大部队都出动了,这是狮子搏兔,动了全力了啊,一个姓薛的,值得么?”   说话儿,胖子张大了嘴巴。   张春生道:“还不是你姐夫闹得?”   胖子是越好奇了,“我姐夫?这怎么又和他扯上关系了!”   “嘿嘿,你还不知道吧,你姐夫上回领着一帮人,被姓薛的一个人一只手就摆平了,这种本领的人,岂能小觑,海狗哥就是听了你姐夫的传话,才谨慎起来的,不单如此,听说你姐夫今晚也要来,他和姓薛的有深仇大恨,今次,姓薛的注定殒命,他这回大概是想新账旧账一起算,要不然以后再想寻姓薛的算账,岂不是没了机会!”   说罢,张春生反身到左侧的一张行军床底下,掏出个蛇皮袋子,而后在袋子里取出四套宽大的马甲,紧接着,在马甲上,用朱砂划上几道鬼符,接道:“走,时间差不多了,再耽搁,姓薛的得怀疑了!”   张春生和胖子在洞内嘀咕的时候,薛老三也并未闲着,他先借着星光,辨了辨地势,尔后,又嘱咐了刘晓寒几句,交待她待会儿万事无须管,只需紧跟着他便罢,末了,又借着这山间夜色,谈了些闲话,助刘科长舒缓紧张的情绪。   “薛主任,刘科长,把这个穿上,这可是龙虎山张道长走时,留下的护身甲,今夜,薛主任要见识妖孽,我虽有张道长的符咒在身,为预防万一,二位还是也穿上的好!”   忽明忽暗地煤油灯下,张春生和胖子大步行来,这时,俩人身上各着一件相同的黄色马甲,马甲上,还有几道血红的印记。   因和顾长刀学过两天中医,微微辨味,薛向便知道那是朱砂,正是传说中道士们用来驱鬼画符的玩意儿。   大大方方接过张春生递来的马甲,薛向二话不说,便套在了身上,紧接着又帮刘晓寒套好。   这件马甲触手厚重,里面的填充物非绵非绒,而是一根根,一团团,倒似树皮,草根,用力吸鼻,还能问到淡淡的腥味儿。   薛、刘二人换好了衣服,张春生便招呼一声,说时间差不多了,该领薛主任去见识见识妖魔了。   薛向却不答话,只点点头,紧接着,张春生便迈开了脚步,余下三人便在其身后,缓步跟行。   薛向原本以为赵家祖坟会设在稍远的位置,哪里知道,从三号矿洞前,朝西百余步,再转过一片樟树林,便到了。   张春生领着众人来到一片灌木林前,当先伏低了身子,胖子有样学样,刘晓寒虽不喜二人,可自打到了地头儿,见了月夜下的断碑枯坟,刚被薛向安抚得稍稍平静的心绪,又跟着惶恐了起来。   这会儿,她见张春生伏地了身子,条件反射一般便要倒下去,哪知道身子刚弯曲,却被薛老三轻轻一拽,又站直了。   “薛主任,看来真是英雄虎胆儿!”   张春生讥讽一句,接道:“只希望待会儿见了妖孽的时候,你还能站得住脚!”   薛向压根儿不理他,只瞪大了眼睛,朝前方的墓地瞧去,因为他自忖若是所料不错,待会儿那处,就该是主战场,临战对敌,不察地利,不纠地理,乃是蠢物。   时下已近十点,月黑风高,星斗却是明亮,那处墓地四周倒也开阔,无有高大树木遮阻光芒,星辉所赠光明虽然有限,但薛老三运足目力,瞧清远处景物,已然足够。   要说赵家的这块祖坟之地,果然场面不小,大约二三千平的空地上,起起伏伏落了数十上百个坟头,幽幽月下,斑斑古碑,萋萋荒坟,平生几点古意与悲凉。   不过,此刻的薛老三没心情凭古咏怀,他的视线,透过己丛蒿草,在那坟群中间的一块空地上凝住了。   薛向不通阴阳,亦不明风水,但看这数十近百个坟头,列得错落有致,中间那块空地更用坟头围成了块大小百平的浑圆空地,显然是赵家先辈在策划陵寝之地前,请了风水高人指点,而特意设成了此种造型。   不过,这会儿,薛向凝视那片浑圆,却不是看他坟头的造型,而是盯着那块浑圆空地的草皮出神。   因为,薛老三分明就觉得那处近百平的草皮,与别地有异,因为除了那浑圆所在是用了整齐的草坪外,其余地面尽是野蒿荒草。   若说此处,是县里受了赵家人要求,特意给看护而设置的绿地,可那百平浑圆绿地的外圆和圆心之处又有不同。   如此光线下,也只有薛老三这种凡脱俗之辈,才能辨出这细微的差异,因为他分明看见靠近外圆部分绿草长势,普遍比那圆心处要高出那么一寸半寸。   可四周又无遮挡,圆心与外圆部分,同时栉风沐雨,享受同样的雨露光泽,如此差异化是如何造成的呢,显然只有人为的。   而为何有人要让圆心位置的草丛,低于外圆部分的呢?莫非有人是故意剪切,让人察觉?显然这种假设不成立!   既然不是剪切,而同一片土壤,同样的水分,温度和光泽条件下,这种差异化又是绝不会产生的!   如此一来,那答案就出来了!   很显然,唯一的答案只能是,圆心那处的草皮,和外圆那部分,并不是一个整体,也就是说,圆心位置那处的草皮是切割开的。   一念通,百念通,察出这点差漏,薛老三心中剩下的那半口气也松了下来。 第一百零八章释因   为什么说薛向剩下的那半口气也松了下来呢?   原来,尽管他薛某人此前已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,肯定张春生所言妖魔之事为虚,可其中原由,终究不过是揣度、猜测,再加上,他自己又是魂穿之辈,如此,让他不能完全否决鬼神的有无。只有这时,窥出这关键性的破绽,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彻底落了地。   只要是人力所致,这天底之下,还有人力能胜得过他薛某人的么?   顿时,薛老三心中豪情陡生。   除此之外,根据此时察觉出的差漏,薛老三也全盘想通了陈队长今日下午说得那个可怖的故事。   那个故事的可怖处,无非是张春生故作庄严,装神弄鬼一番后,墓地陡现种种怪异声音;尔后,张春生抛出羊羔,紧接着,听见羊羔惨叫,以及奇异怒吼声;最后,次日一早,张春生再领着数人到墓地查看,不见丝毫血迹;由此,才产生了最大的可怖,以至于让赵老汉这位坚定的反对派都不得不信了张春生的鬼话。   可这会儿薛向堪透了草地的破绽,一切谜团,在他脑子里都已解开了。   显然,那圆心处的草皮被截开,定是为了在底下挖出个不为人察觉的深坑,而只需在深坑中置上个遥控的电子声装置,想要什么样的怪声都有;其次,张春生之辈凿出这么个深坑,决计不可能只是为了置放一个小小的电子声装置,念及羔羊惨叫,可想,深坑内,必然还伏有猛兽。   至于,次日一早没有现血迹,那就更好解释了。因为张春生将羔羊抛进了深坑,草地上如何又会显出血迹来?   薛向甚至可以想象那晚的场景,定然是张春生烧完那符纸后。火光等于给远处伏着的人去了信号,继而,那边伏着的人操纵坑内的生装置音,尔后。陈队长赵老汉等人振恐,继而,紧随张春生。将身子伏在了灌木林中,尔后,早早埋伏在墓地一侧的人,拉动栓系在圆心草皮上的绳索,将当心那处草皮扯开,紧接着,张春生跃起急奔。将身后的羔羊抛进深坑内,尔后,复又奔回,紧接着,带动陈队长。赵老汉等人也恐慌至极,哪里还有心思查看墓地的动静儿。   而就在这时,伏在圆心草坪另一侧的人拉动另一边绳索,将草皮复又盖在原位处,这时,坑底的羔羊已然遭厄,传来惨叫,待草皮盖上时,又传来阵阵怒吼,且陈队长还言道那怒吼有种闷闷的感觉,则正是因为盖上了草坪,阻碍了声音传播的缘故。   要说这个机关,设计的其实并不如何巧妙,可关键是当局者迷,再加上如此恐怖的深山野林,又是幽幽月夜,更兼张春生不断传播那种恐怖信息,先入为主之下,又有几人能保持镇定,继而细细究核呢?   而待得坠入彀中后,诸人更是身心皆迷于其恐惧中,再难自拔,自然深信而不疑,继而成为张春生的帮凶,对一切反对墓地有妖孽者,都持攻击和不信任态度。   如今的赵老汉,不就是如此么?   堪破其中怪异,薛老三真是身心俱松,此时,他想的已经不是如何防范张春生之辈的手段,而是在想,张春生之辈费尽千辛万苦,弄出这么个机巧玩意儿,到底是为了干什么?   转为等自己来跳坑?别扯淡了!陈队长的那个故事可是数月之前,当时,他薛老三还没来明珠呢,除非张春生之辈能掐会算,要不这坑岂能专为他薛某人而设;是为恫吓赵老汉等人?想想合情合理,依照赵庄人对祖坟这锲而不舍地追逐态度,显然只有以鬼神之说对鬼神之说,最为行之有效。毕竟面对着赵庄这种强大的地方宗族势力,即便是黄军这种黑社会份子也定然是没辙,没见人家械斗,重伤死人,当家常便饭,如此悍勇,岂是流氓之辈可比。   如此一来,也只有这神鬼之说,能阻止赵庄人祭拜祖先了!   “可张春生之辈又为何要费如此大的心力,阻止赵庄人祭祖呢?”   一念至此,薛老三笑了,因为他自觉已经隐隐触碰到了答案。   “薛主任,你这是要害死大伙儿么,你不怕死,我们可还没活够呢!”   张春生羞恼已极,因为他万万没想到这位薛主任的胆子竟然大到这种程度,简直如愣头青一般,难道这家伙心中真就对那渺渺冥冥,没有半分恐惧么?   薛向笑道:“怕什么,你春生同志不是还没点符么?”   “是喔,你不说,我还忘了!”   张春生下意识便接了一句,接罢,他就后悔了,很显然,他被薛向拿话绕进去了。   点符和来鬼,之间有什么关联?他张某人点符,是为了镇鬼,不是为了招鬼,可薛向这话里分明在说,他张某人不点符,鬼不会来,而姓张的一个不察,竟着了道儿,一句话接下去,几乎坐实了那所谓鬼,是他姓张的招来的。   张春生咬了咬牙,懒得再辨,事到如今,再和姓薛的争齿间锋利,还有何益,反正眼见着这小子就是冢中枯骨了,他犯不着跟死人一般见识。   缓缓直起身子,张春生从怀间掏出张纸符来,此处光线极暗,几近于无,可那纸符却能现出清晰的模样来,巴掌大小,呈长方块儿,于黑暗处竟放出淡绿色荧光,由此,整张符咒显得诡异至极。   “嘿嘿,这可是张天师赐下的,神妙异常,今日你们二位算是有幸,瞪大眼睛,瞧好了吧!”   说话儿,张春生右手持了那纸符,往左手边的一块方板上一拍,霎时间,那纸符便燃烧起来了,不,剧烈的燃烧起来了,着耀眼的蓝光。   刘晓寒见了这诡异光芒,唬了一大跳,拼命往薛向身边挤,她哪里见过这阵势。   倒是薛老三依旧不为所动,因为这种机巧,在他眼中实在不值一提,即便是他不曾窥出那草皮的破绽,眼前这符咒的奇异,他也能轻松识破,谁叫他六识绝佳,远远就闻见了那符咒上大蒜臭味。   薛老三前世理科成绩可是不差,尤其是化学这门课,学得极佳,更何况,前世科普,早知道道士法师之流,最好利用化学手段,愚弄乡里,此时,他嗅见大蒜臭味,再看那淡绿色荧光,自然就联想到了黄磷,再加这符咒无火自燃,且光亮异常,立时就定死了符咒上涂抹的玩意儿为何了。   磷的燃点,便是普通中学生都清楚,只有不到四十度,火柴怎么刮燃的,此时的符咒便是怎么燃的。   张春生焚烧掉符咒,拿眼去瞧薛向,原以为瞅见的定然是个惶急无措的面孔,哪知道人家宛若看耍猴一般瞧着他,还道:“春生同志,那个什么妖孽,是不是该出来了?”   张春生翻个白眼,差点儿没被气死过去,强自压平厌烦,故作惶恐,招呼胖子,兜头便倒在了灌木林里,却再不招呼薛向二人。   说来也巧,张春生刚趴下,墓地中央便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,那哭声断断续续,拉长了声音,干瘪如老妇,阴险如夜枭。   刘晓寒差点就吓得叫了出来,薛老三及时伸手,将她嘴巴捂住,紧接着,附其耳边快语几句,刘科长嘴巴露出个巨大的“O”形,继而一拍额头,露出欢喜模样。   “春生同志,就这个?”   薛老三忽然没头没脑地道:“这也不咋样嘛,就是鬼也是只老鬼,定然没什么战斗力!”   张春生简直要崩溃了,他就不信世上竟有人胆子大到这个地步,简直就是胆子包了身,就是他自己明知那边是做的局,可这会儿,他也被他怪叫声唬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,无他,单这深山野林,枯坟荒野,就足以让人骨子里寒。   “薛,薛主任,噤声,噤声,你若有胆儿,就上前去,到墓地中央去,若是无胆儿,咱们这就下山去,反正妖孽,你也见着了……”   张春生若是有隐疾,没准儿已经被薛老三气死了。这会儿,他压着嗓子,尽量颤抖着声音,作恐惧状,其实,他心头已然打定主意,若是姓薛的再墨迹,他干脆就吆喝一声,招呼海狗哥他们,直接来明的,就是拼着折些兄弟,就不信这几十号人枪,还奈何不得一个练把式的。   “噤声做甚,咱们不就是来见识妖魔鬼怪的么?”   刘晓寒嘻嘻一笑,嘴巴捂在嘴边作喇叭状,“鬼啊,鬼啊,你在哪里呀,我来找你喽!”   吆喝一声,刘晓寒竟径自朝前奔去,欢愉地好似方出笼的小鸟,这森森枯坟,斑斑断碑,好似化作了游乐场。   原来方才,听了薛向的一翻拆解,刘科长惶恐尽去,便是这幽幽暗夜,寂寂深林,在他眼中也陡然亲切起来,这会儿,她只想去戳破张春生的骗局,如侦探般抽丝剥茧,道出因果,让姓张的无言以对,俯就擒。) 第一百零九章大片   却说刘科长去得极快,薛向竟是没拉住,眼见着刘科长已经闯进了坟地,马上就要接近圆心位置了,薛老三大惊失色,奋力朝前追去,心下也是自责不已。   原来,他方才为宽解刘晓寒的恐惧之心,只分说了草地的玄机,声音的来源,以及那符咒的窍门,却是压根儿不曾提那圆心地底伏着野兽。   却说,见薛向俩人朝圆心处奔去,张春生心中庆幸不已,能用计谋毙敌,总好过使用蛮力。   “胖子,还低着装死做甚,起来看好戏,姓薛的勇猛异常,没准儿还能和大猛、小猛过上几招呢!”   说话儿,张春生便提着胖子站直了身子,朝前方瞧去,虽然光线黯淡,但两个人影儿,却是瞧得分明。   这一瞧之下,张春生就咬了牙齿,原来,姓薛的竟和那小妞儿,在草皮的圆心圈外,绕着圈子,却是死活不朝那截开的圆心处踏上半步。   “真他妈的邪了门儿了,难不成这姓薛的运气真好到逆天?”   张春生心下不住嘀咕,他自不会想到薛向只在这处灌木林,站了片刻,就将他那个自忖为完美无双的计谋,给扒皮拆骨剥了个干干净净。   细说来,也亏薛向腿快,在刘科长将将要拿脚去蹭那圆心边缘处的草皮时,他赶到近前,一把将刘科长拽了回来,尔后,薛向便带着刘科长围着圆心转起了圈子,故意逗弄设局者。   而他的眼神儿却时不时朝东西两侧的密林中瞅去,嘴上泛起若有若无的笑意,刘科长更是大声嚷嚷着,要鬼出来捉她,让站在灌木林间的张春生、胖子二人气得绿了脸。   “海狗哥,上吧。这俩人要么是运气好,要么就是现了咱们的机窍,不然哪有这么巧。始终擦着机关檐子走的!”   就在张春生和胖子相顾无言之际,墓地右侧的榆树林里,站在海狗身边的人,终于沉不住气了。   海狗淡淡一笑。不理那人,却扭头冲他右边之人道:“老八,看样子你运气不错。先前我让你过来,就是想让你瞧瞧那小子的惨样儿,哪想到你小子还真有福气,没准儿能亲手结果了他。”   不错,海狗子身边那人正是光头老八,说起此人,对薛向的怨恨。那绝对是直冲云霄,先不说第一次,在火车站,他被薛向收拾得欲仙欲死,刻骨铭心。单说上次,他奉命去截住专案组的专车,取回卷宗,结果遭遇了薛老三,误认为此人不过是一届混混,决不可能是当官的,就这样,把到手的功劳给放过了。   事后,老八愣是狠很领教了一回帮规被燃得炽烈的熏香,在身上戳了一百零八个眼儿,差点没疼死他,连带着他老八在青帮的地位也直线下坠,甚至都有人向火狼建议,让他老八将西站的地盘儿给让出来,理由自然是,他老八能力不行。   而导致这一切的祸罪魁,在老八看来,不就是这位薛主任么?如今冤家路窄,他打定主意,待会儿,非给这姓薛的扒皮拆骨,玩儿一出血腥的。   “行了,狗子,你这份儿情,我记下了,回头必有后报!”   老八何等样人,焉能不知道海狗子故意提这一嘴是何意,无非是说,他海狗子今儿搭台,让自己能唱出好戏,结果了姓薛的,挽回了颜面,自己该有些表示。   “爽快!”   海狗子阴沉了嗓子,“麻痹的,亏得老子今天使得个乖,伏的是大威小威,也幸亏老张多个心眼,给姓薛的上了装备,不然今天非得玩儿砸了不可!”   话至此处,他陡然断喝一声:“肥罗,动手!”   这次海狗子并不压着嗓子,而是大声喊出,声振林木!   图穷匕见!   “有人!”   刘晓寒惊呼一声,循声朝左侧的榆树林瞧去。   哪知道不待她头偏转过去,脚下便传来一声机括弹动声,紧接着,脚下宛若了地震一般,剧烈地抖了抖,忽地,砰然一声闷响,一块近三十平大小的浑圆草皮朝天飞去。   这巨大动静儿唬了刘晓寒一跳,因为那草皮飞出去后,地下陡然现出个黑洞,而她的脚刚好就踩在那洞穴的边沿,多挪半步就得摔下去,刘科长惊呼一声,直拍胸脯暗叫庆幸,哪知道她这口气还没松懈下来,紧接着,便大张了嘴巴,出一声惊天惨叫,继而,喉间咕噜一声,翻个白眼,脖子一歪,身子便软软倒了下来,亏得薛老三手快,单手揽过刘晓寒的身子,一个侧步,跨到五米开外处。   原来,草皮飞天的霎那,草皮处便现出两颗如篮球般大小的蛇头来,刘科长先前吓晕,就是瞧见一颗蛇头,顶上生着两颗玻璃球大小的血红双眼,吐着长长的蛇信,霎那间张开血盆大口,朝她吞来。   如此恐怖景象,别说大晚上了,就是青天白日,也能将人生生吓懵。   霎时,刘科长便被吓昏了过去,亏得薛老三早有警觉,在巨蟒扑来的霎那,伸手将刘科长勾了过来,紧接着,闪身就跳了开去,让那巨蟒势在必得地一击落了空!   “什么,竟是大威小威!”   就在巨蟒探出头来的霎那,张春生竟捏着嗓子低呼出声来。   原来,上次做局唬赵老汉等人时,那洞穴内,不过伏了个唤作小猛的野兽。今次,张春生也以为底下伏的仍旧是小猛,只不过方才电话联系时,听海狗子说,要把大威小威捎来,所以,他才准备了这四件马甲。他和胖子身上着的那马甲,和薛向、刘晓寒身上着的,是一模一样的,均是在里面逢了特制草药,用气味来激起大威小威狂的。   这时,见里头钻出的竟是大威小威,差点没把张春生吓尿,他狠很一巴掌拍子胖子肩头,便以最快的度,开始开解身上的马甲,那胖子识得厉害,青白了一张脸,也玩儿命般地脱着衣服。   却说就在张春生俩人脱衣服的霎那,薛老三已经抱着刘晓寒避过了那蟒蛇的数次攻击。   细说来,这会儿,两条巨蟒已经全爬出了洞口,上得岸来,恐怖的身躯舒展开来,便是见过山神蛇那恐怖身材的薛老三,一见之下,也禁不住目瞪口呆。   原来,这两条巨蟒的身材,较之山神蛇,竟是远远过之,那数十年生的山神蛇,不过十米长短的身材,水桶粗细的腰身,可这两条蟒蛇,身材均跃过了十三米,长的那条,目测恐怕有十四五米,浑实的身子足足堪比他薛老三的腰身。   这种蟒蛇,不说今生,就是前世,恐怕也不会有多少,据薛老三前世,最大的蟒蛇也不过就这般大小了,而且,那还是亚马逊的森蚺,这两条蛇,若非是亚马逊出的,那简直就是逆天了。   以这种体型的巨蟒,吞噬小牛犊子,恐怕都不在话下。   更诡异的是,这两条巨蟒,双眼红,蛇信吐在血盆大口外,始终不回收,自身材稍稍短小的那条,偷袭刘晓寒一击不中后,两蟒蛇疯了一般,蹿出洞来,便冲薛老三二人猛攻开来。   别看这两条巨蟒,身材臃肿庞大,可动作着实不慢,如离了弦的箭矢,直趟而来,顿时将地上的草皮,犁出两道深坑,硕大的血盆大口,大大的长着,似乎薛老三和刘科长就是它们眼中最最绝佳的美味,必欲食之而后快。   要说收拾蟒蛇,薛老三的经验算是能称得上丰富,早些年,作弄那条山神蛇,算是讨了巧,一根烧得滚烫通红的铁棒,轻轻松松结果之。   不过话又说回来,当年的薛老三,国术尚未大成,对上巅峰状态的山神蛇,虽能获胜,只怕也是惨胜,可如今的薛老三已然是国术宗师,力量、本领较之六年前,几乎是天壤之别。   若是此时,再对上山神蛇,薛老三自信单手便能轻松降伏。   除了收拾这山神蛇外,当初,他领着三小入天荡山玩耍,也遇上过七八米的蟒蛇,只因那蟒蛇张嘴吓哭了小家伙,便被他擒住在树上挽了个死疙瘩,轻松直若玩玩具一般。   而眼前的这两条巨蟒,身子虽然远较山神蛇粗大,可到底不比山神蛇乃百年不遇的异种,它们的气力、度,皮肤的坚硬程度,较之山神蛇,差得实在不是一个两个档次。   这会儿,两条巨蟒来势虽凶,可薛老三即便抱着个人,也如闲庭信步,广袖飘飘,快步前行,每每看着巨蟒的一口要銜住他薛老三,却总在险而又险之时,被巧妙避开。   如此反复数下,直激得那两条巨蛇,渐渐了狂,一路尾行急追,遇到障碍物,竟是避也不避。   短短百十米,不知撞坏了多少断碑,犁开了多少坟茔,偶尔追得急了,还挥动大尾巴扫来,这一扫就是一片,小腿粗细的树木,挨上一尾巴,竟是应声而折。   这番兽奔人遁,恐怖追逃,宛若级大片,直看得躲在树后窥视的海狗子等人,血脉喷张,目不转睛。 第一百一十章姑苏慕容家的绝技   要说这大威小威,本是火狼龙头花重金从海外购回的异种,自幼培育长大,别看这两条蛇不过四五岁,可这些年吃下的东西,简直如山似海,也正是因为这般喂食,这两条天赋异禀的种蟒,才长到这般模样,及至这两条蟒蛇成形,火狼又派人训练其野性,每每拿猛兽,活人试之,并炼制了特殊的草药,激这两条巨蟒的野性,渐渐,这两条巨蟒的性子,也越来越残酷,吃得人多了,便连眼珠子都变了猩红,恍若妖魔。   而海狗子是火狼身边得用的人,平素就见过火狼在地下庄园里,如何喂食这两条巨蟒,无论是多凶恶的猛兽,被投进了蛇窟,几乎都没反抗的余地,要么是被巨蟒一尾巴扫在身上,当即摔在墙上毙命,要么是被巨蟒拿身子卷住,霎那间,勒得全身骨头尽碎而亡。   若是放进犯了错的帮中死囚,便是再桀骜难驯之辈,瞧见这两条巨蟒,除了吓晕,也就剩了跪地求饶,痛苦流涕了。   可今天,海狗子就见着了恐怖的一幕,那姓薛的小子,怀中抱了个女的,让大威,小威追了百来米,愣是连根毛都没薅住一根,场面虽然弄得极是惊险壮观,可海狗子心下却隐隐浮出不好的预感,紧接着,便握紧了手中的铳枪,显然是做好了随时搏命的准备。   细算来,这番惊天巨变说来话长,其实从两条巨蟒,被海狗子着人放开捆绑的机括,闻着薛老三、刘科长身上的草药味儿,顶飞草皮,到此刻,薛老三抱着刘科长奔行数十米,不过过去了数秒。那边灌木林边的张春生、胖子俩人甚至都不曾来得及将马甲脱下身来。   却说薛老三这会儿,也是恨极了张春生,原本。他根据那晚羊羔的惨嚎声,判断地底下藏得定是豺狼虎豹之类的猛兽,毕竟只有这种猛兽扑过来时,在撕咬得过程中。羊羔才会惨嚎,若是巨蟒,羊羔就不可能有惨嚎的机会。一口便被吞没了。   看姓张的这处心积虑摆下的阵势,分明是要取了他性命去,如此狠辣,薛老三焉能不狂怒。   这会儿,他引着蟒蛇奔逃的方向,正是张春生和胖子所在的灌木林。其实,当时接过这套马甲时。薛老三就知道有异,毕竟他在靠山屯那一年多可不是白待的,跟老药子,邓四爷,可是没少进金牛山。更是没少接触草药,再加上当初钓山神蛇,也是用了罂粟汁引诱。   是以,此刻,两条巨蟒了狂的猛追,他哪里还猜不到问题出在何处。   不过,这会儿,薛老三却丝毫没有生出要将马甲解下来想法,心头却是冷笑不止,碎碎念道,以彼之道,还施彼身,可不止姑苏慕容家会使。   却说张春生刚把马甲从肩上解下来,薛老三便奔到了灌木林前,霎那间,他左脚狠很一脚跺在地上,地上便陡然现出一道深坑,借着这股巨力,薛老三的身子竟一跃六七米,直直从张春生和胖子身边跃了过去。   那两条巨蟒见薛、刘这般美食,久不能入口,再加之,今次海狗子要使这两条巨蟒好好收拾薛老三,整整两天都没给这两条巨蟒喂食,而这两条巨蟒终日山吃海嚼,最是耐不得饿,这会儿已被腹内饥火烧得直欲疯。   此刻,薛老三跳走,刚解下马甲的张春生,和因动作缓慢、刚把马甲解开、未及脱身的胖子,自然就成了双蟒的最佳攻击目标。   顿时,两条巨蟒瞬间止住身子,再不去追薛老三,却各自立起脑袋,用猩红的眼睛,盯住一人,尺长的蛇信子,在二人脸上舔来舔去。   张春生哆嗦着声音,一遍遍轻声叫着“大威小威”试图打打感情牌,换回这冰冷野兽的丁点记忆,怎么说他张某人十多天前,还给俩巨蟒喂过只野鸡呢。   而那胖子更是不堪,直接吓得屎尿齐流,瘫软在地,似乎屎尿的气味,刺激到了紧挨着胖子的那条十四米多的大威,忽地,直直扬起了脑袋,厮嚎了一声,不待张开的血盆大口闭合,直接从两三米的高空落下,一口将胖子吞了进去。   见了胖子的惨状,张春生心胆俱裂,哪里还管他妈的什么大威小威,这时,他才信畜生就是畜生。   要说张春生也是好胆色,霎那间便抛弃恐惧,伸手将还未及扔弃的马甲,朝靠近他的小威的蛇头上一扔,拔脚就逃。   在他看来,这两条蠢蛇追不上抱了个人的薛老三,未必就追得上他这个小学运动会的短跑冠军。   哪知道,臆想和现实总是看着无限接近,实则隔着天地之别。   他张某人奔出不过五米余,先前吞了张胖子的大威便赶到了,大尾巴一卷,直直将张春生横空卷起,如吞饺子般,从半空里丢进了血盆大口中。   大威连吞俩人,一边的小威早瞧得了狂,猛兽也有猛兽的法则,它干不过大威,自然又想起了先前奔逃的美食。   哪知道薛老三压根儿就没逃远,抱着刘晓寒站在是十余米开外。   却说看了场这可怖的真人版狂蟒之灾,饶是神经粗大如薛老三,也有些受不了,他倒不是觉得这场面如何恐怖,而是瞧着巨蟒吞人,恶心得不行。   当然,对张春生,胖子这两人之死,他是半点同情心也无,若不是他薛老三,换个普通人,恐怕早就葬身蟒腹了!   却说小威没裹着腹,急得不行,又朝薛老三追来,大威虽连吞俩人,但这点食物,对它这等大蟒来说,不过就是打了个底儿。   小威这边方追过去,大威立时也跟了上去,因着腹中有了饱食,让它气力大增,尾巴一甩,嗖嗖几下,竟赶到了小威前头。   小威本就饿极,这时,见大威向前,越奋勇,拼尽气力朝薛老三追了过去。……   时间倒回三分钟前,薛向刚引着俩巨蟒朝灌木林奔来,躲在樟树林里的海狗子一众,随着薛老三渐行渐远,光线幽暗,目力难及,渐渐失去了目标。   又过数息,惨叫声传入耳中,让海狗子心神大定,“老蒋,把家伙什儿收起来,火狼哥说了,让大威小威在林子里待几天,培植培植野性,我瞧着也是该培植培植了,撵个姓薛的,竟然要这么长时间,这是蟒蛇,还是蚯蚓?”   海狗子埋怨一句,他左侧的老蒋一挥手,两名端着特制弓弩的青年,开始拆卸弓弩。   原来,这是两把特制的麻醉弓弩,里面装的是高浓度特效麻醉剂,这是海狗子为防万一准备的,假若两条巨蟒奈何不得薛老三,他得防着巨蟒反噬,所以才备下的工具。   这会儿,既然薛老三已经被巨蟒干掉,且火狼龙头此次之所以同意将巨蟒借与他,就是因为他说了这蛇山中有助于巨蟒培植野性,因此,这会儿他也懒得收束巨蟒,索性就放巨蟒自由活动,隔日再搜山捕蟒,又是桩乐子。   “不对!”   老蒋刚把拆卸好的弓弩,以及麻醉药剂,装进特制的箱子里,忽然听见若有若无的滋滋的蛇信声。   说起这老蒋,乃是火狼特别聘请的捕蛇专家,捉蛇捕蛇,正是祖传的本事,对这两条看顾多年的蟒蛇,他可谓了解至极,此时,他甚至还没听见两条巨蟒因追捕薛向、飞沙走石断树、弄出的惊天动静儿,反而先听到了蛇信吞吐声,越来越近的吞吐声。   “什么不对,老蒋你太多疑了!”   海狗子和老八大咧咧地领着众人,先步出了榆树林,紧接着又吆喝了伏在墓地右侧胜子带领的一帮人出了林子,在空地处汇合。   双方聚齐,总计四五十号人,皆没空手,不少人手里也如海狗子一般,拎着土铳,更有两个大汉,大冷天的,光着个膀子,一人手中牵着个粗壮的铁链,跟在胜子身后,大模大样地行来,他们二人附近,数米内,竟如真空一般,压根儿无人敢靠近。   原来这俩大汉手中的链条一端,各自拴着两头老虎,对,正是老虎,东北虎!   要说青帮的那位火狼龙头,性好蓄养猛兽,这东北虎乃是真正的万兽之王,便是在老虎中也是最大最凶猛的存在,如此一来,自然逃不过喜好猛兽的火狼龙头的目光,这两头东北虎,也是幼年被火狼蓄养,那两位壮汉便是火狼特意从动物园里挑拣出的驯兽师,这两头猛虎,自幼被他二人蓄养,自然熟悉异常,是以,此时,才敢只稍稍用铁链收束,便敢混在人群同行。   要说这两头猛虎,确实惊人,如果说东北虎是世界上最大的猫科动物,那这两头就绝对是东北虎中的翘楚,身长皆达到了二米七八,身高足足有一米三四,单看体型,体重差不多得有**百上千斤,当真是威猛异常。   而这两头猛虎,正是张春生口中的大猛小猛,那晚恫吓赵老汉等人,出场的便是小猛!) 第一百一十一章灭口   今晚,海狗子之所以又是蟒蛇,又是猛虎,还持枪拿棒带了这四五十号人,纯是因为他海狗子知道国术练到一定程度,会有多厉害,寻常猛兽,未必敌得过国术高手,这点,他在火狼身边时,曾亲眼得证。当时的火狼龙头的贴身护卫,面对十多条野狼的围攻,只不过费时三分钟,便将之尽数格毙,只肩头落了几丝挠痕。   薛向的国术本领如何,海狗子不知,但从老八的叙述中,当知不弱,但海狗子生性谨慎,更何况此次事关重大,既然认定薛向是强敌,自然狮子搏兔,使出全力,因此才弄出这么大阵仗。   却说双方人马汇合后,海狗子打头,领着众人朝灌木林那处急行,他急着去瞧惨案现场,尽管认为姓薛的定是被巨蟒平吞了,但总得遗下点什么,回头好作证物,像那位刘市长交差呀!   “老张,胖子,死里头做甚,还不滚过来汇报汇报!”   堪堪行到距离灌木林五六十米远处,海狗子终于忍不住吆喝出声了。   “不对,狗哥,真的不对!”   老蒋再次出声了!   这回,海狗子并不向方才那般呵斥了,因为他也觉出怪异来,心道,莫非张春生和胖子也被饿急了的大蟒给吞了,一念及此,海狗子大声道:“弟兄们小心,握紧家伙,招子放亮点儿,大威小威可能饿得狠了,老蒋,赶紧准备家伙,没准儿俩蠢蛇,将咱们当了食物!”   交待完,海狗子又大声安慰人心,一边叫人点着火把,一边高声说着。俩大蟒没啥好怕的,十多个人便能将之制服,咱们这许多人有刀有枪。还怕它不成。   海狗子这般一说,众人还真就没几个害怕的,一来人多势众,二来。海狗子说得是实话,那大威小威,他们不少人也见识过。十多个人,一人掐住它一段儿身子,稳稳便能抬起来,而那巨蟒丝毫奈何不得诸人,于是,便高声吆喝着“明白”一边又嘻哈哈开着玩笑。   “不好!”   就在这时。老蒋惊呼出声,霎时间,手里正翻检这的箱子跌落到了地上,两只麻醉剂,摔在山石上。跌了个粉碎。   这下用不着海狗子喝问如何不好,因为左侧榆树林边,薛老三已经抱着刘科长蹿出身来。   “是姓薛的!”   “你居然没死!”   “弟兄们,抄家伙上啊!”   “别让他走出这座山,否则大伙儿全玩完儿!”   “……”   霎时间,各式吆喝声喊成一片,随后就有人扣动了扳机,只打得空气砰砰作响,继而,四五十好人便喊着号子,奔了薛老三冲杀而去。   而薛老三理也不理,依旧一把手半揽着刘晓寒,微微躬了身子,大步疾行,只稍稍错了错步,数枚铳子便被他避了开去,又朝海狗子一众人等迎了过来。   却说薛老三未奔出五米,他身后的林子便传出一片剧烈的响动,哗啦啦,几棵大树直直朝空地外倒了下来,紧接着,两条恐怖的巨蟒便奔出林来。   硕大的头颅,猩红的双眼,恐怖至极的身量,如蹈林海而来,舒展开的身子,宛若史前巨龙般,横在诸人眼前。   笼中兽,到底不比林中王,此时,海狗子才深切地感受到两条巨蟒的滔天凶威。   可他手下那帮人丝毫不觉,瞅见巨蟒,边奔来,还边喊着“大威,小威”真当这两条巨蟒,还是那笼中宠物一般。其中,有个瘦子奔得最快,竟是无视了薛老三一般,直直从他身边掠了过去。   而他要送死,薛老三哪里还有不让的,侧过身子,放他近前。   那瘦子颠颠儿到了近前,边亲热地呼喊着小威,边招呼着“来几个兄弟,大伙儿把小威抬起来,再擒住姓薛的喂它”哪知道不待他话音落地,一条巨大的尾巴,直直抽来,砰的一声闷响,那瘦子被抽得直飞出去了十数米,撞在一棵树上,喷出一蓬血后,再没了声息。   巨蟒陡下杀手,所有人都恐慌起来,冲锋的队形早就停顿了,薛老三却依旧不停步,只暂缓了奔行速度,忽地,伸脚拨起一块石子,随脚一磕,石子横空掠过十余米,砰的一下,重重砸在小威的头上。   小威吃痛,再加上蛇信子又嗅到空气中传来的剧烈奇香,顿时趟着身子便朝薛老三扑了过去。   小威这一动,大威也跟着追来,而薛老三陡然加速,直直便撞进海狗子那帮欲逃不逃,欲进不进的人堆里,呼啦啦,巨蟒随后赶来,海狗子这帮人顿时就炸了窝,哭爹喊娘地奔逃,奈何,巨蟒速度极快,眨眼就奔到近前,大身子一路碾压,张开血盆大口不断衔甩,霎那间,就将四五十人冲散。   这回殴斗,薛老三却似个至诚君子,竟是未出一拳一脚,只在人堆里,奔来逐去,哪里人多,他往哪里钻,领头的海狗子和老八往哪儿去,他就往哪儿去。   两条巨蟒似乎认定了薛老三,他往哪儿去,它们便跟哪儿去。   还有愚昧之辈,被迫得不行了,大声骂薛老三蠢笨,被追了这么久,还瞧不出窍门儿,嚷嚷着让薛老三赶紧把马甲脱了解释,说里面填了招蛇的草药!   这叫喊声,听得海狗子的胃抽抽地疼!   终于海狗子不打算逃了,他知道再逃下去,不是被蟒蛇扑上弄死,就是等兄弟们走散后,落入薛老三掌中,反正怎么都没好下场。   一念至此,他大喝一声,用帮规止住正四下奔逃的手下们,紧接着,便吆喝着大伙儿跟两条畜生拼了!   海狗子到底有老大狠气,他发一声喊,立时有三五个死忠聚了过来,老八也学着吼了几声,招来几个死忠,十多个人挥舞刀枪,摇晃火把,倒是勉强将两条巨蟒抵住。   俗话说,人心齐,泰山移,这边海狗子抵住了两条巨蟒,剩下准备奔逃的众人,也陡然来了勇气,再则畏惧帮规,全涌了过来,四十多号人,立时将两条巨蟒围在了圈子里。   海狗子发一声喊,刀枪棍棒齐齐朝两条巨蟒招呼过去,接下来,便是好一通人蛇大战。   巨蟒再凶悍,也终究抵不过海狗子这边人多势众,折腾了十来分钟,两条大蛇终于被弄死了,蛇头都被剁了下来,斩得稀烂,蛇身上更是没一块好肉,全是枪眼和烧痕。   而海狗子这边,更是死伤惨重,光是被巨蟒拿尾巴抽飞的就有十来个,受了这么重一击,不死也得重伤,更有被巨蟒咬中肢体的,又是三五个,还有四五个倒霉鬼,被蟒身卷住勒死的,总之这一场酣战下来,海狗子这边,除了那两头东北虎,和带着老虎远远避开的两条大汉以外,基本可以说个个带伤,人人受创。   其中光头老八还被大威一口咬住了脑袋,多亏他手下兄弟拼命,才将之从蟒口中拔了出来,而这蟒蛇非是毒蛇,蛇牙也几乎蜕化,也正因此,才让老八拣了条性命,可即便如此,他一张脸上,也被蛇牙,犁出两个深深的槽子,鲜血长流不止。   独独海狗子不愧是当老大的,保命的功夫一流,满场参战的四五十号人,就他完好无缺,独自立在场中,如鹤显鸡群。   可谁又知道此时的海狗子是哭也没眼泪呢,辛辛苦苦布了这么个局,人没害死,反把自己弟兄弄死不少,更憋屈的是,人家竟是小指头都没动了,站在一边瞧了场好戏,而自己这边不止人马损失不少,更关键的是,这两条火狼龙头养了足足五年,花了近十万块,才得养成的两条巨蟒,就这么着成了一堆碎肉,回头火狼龙头知道了,能饶得了自己!   “不行,此事必须保密,姓薛的必须要死!”   霎那间,海狗子做出了决断,“弟兄们,今天咱们蛇山分舵,死伤惨重,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,不是这两条蠢物,而是他!”   说话儿,海狗子的指头指向了一边的薛老三。   海狗子不愧是青帮总领一方的人物,寥寥数语,就激起了众人的同仇之心。   霎那间,一帮残兵败将,立起身来,刀枪并举,远远抵住薛老三,似乎只等海狗子一声令下,便要冲过去将薛老三碎尸万段。   “海狗哥,你怎能忘了我们,让大猛小猛上吧!”   一边看了半天热闹的俩赤膊大汉,似乎始终没找到存在感,这会儿,瞅见空当,左侧的那位高个儿终于抢出腔来。   他话音方落,甚至不待海狗子认同,便自顾自松了猛虎脖间的金属项圈,他这边一动作,另一个赤膊大汉也顺手解开了猛虎的束缚。   就在这时,海狗子终于喝出声来:“两位千万不能让大猛小猛上,它们若在有个闪失,我怎么向龙头交待!”   此句真是海狗子的肺腑之言,大威小威已经玩完儿了,他这会儿打算拼了命也得留下薛向的小命,最重要的原因,已经不是替谁报仇,为谁出气,掩盖什么了,而是为了保住他海狗子的小命,因为他已经打算好了,把两条巨蟒的丧命,栽在薛老三的头上,此时,干掉薛老三,只为灭口。 第一百一十二章薛向同志,你没事儿吧   而若是这会儿两头猛虎再有个三长两短,那他海狗子就是有八张口,也跟火狼龙头掰扯不清了。   谁成想这两位赤膊大汉,久在火狼龙头身边,眼中并不如何看重海狗子,再加上,他们今日此来,就是要一呈威风的,谁料到白白傻站了半晌,半分存在感也没刷出来。   此时,海狗子要阻他们出手,这二位哪里肯应,反正猛虎已然出闸,宛若绝世宝剑出鞘,不见血,焉能收回?   两个赤膊大汉拿出个哨子塞进口中,猛力一吹,一声尖利的哨音便飙出口来,两只猛虎,闻音而动,径直朝薛老三扑去。   这两条东北虎本就生得庞大,威风凛凛,这一奔跑起来,彤彤火光下,毛齐动,筋健骨美,肌肉匀称,势若奔雷,当真是力与美的最高结合。   “难怪古往今来,老虎这玩意儿都那么受文人骚客的喜爱呢!”   薛老三心中嘀咕,眼睛却是一动不动,欣赏这绝美的风景。   猛虎到底是猛虎,三十多米的距离,瞬息就到,薛老三甚至都没欣赏够,两头猛虎就杀到了。   水浒传里说,猛虎对敌,不过一扑,一剪,一咬,三招使完,就没了别的能耐。   而这俩老虎却是悲催,竟是一招都没使完,便被薛老三制住了。   原来,说时迟,那时快,两头猛虎一前一后杀到,当先那头直扑起三米有余,半空里朝薛老三压来,哪知道薛老三不动不摇,轻舒猿臂,待猛虎堪堪要扑到他脖子间的霎那,精准地捏住了老虎后颈软皮。顺势一扯,那八百多斤的猛虎便被他擒在手中,继而一按。便到了胯下,双腿微合,便稳稳将老虎夹住,而那老虎顿觉吃痛。死命挣扎,却也是难动分毫!   薛老三刚将头前那只猛虎塞到胯下,第二只猛虎便也扑到。这只来势更猛,飞扑的高度并不甚搞,却是如榴弹般,直直朝薛老三胸前撞来。   奈何薛老三精修太极,最不怕的就是大力直攻,这头猛虎被他一记野马分鬃,轻轻巧巧地擒住。照样朝胯间放来。   霎那间,两只如山猛虎,便被他双双并排御在胯下,屈身蹲坐上去,一个千斤坠压下。真如泰山崩摧,两只能负千斤的老虎竟是双腿摇摇欲坠,似乎承受不起薛老三的体重,一摇三晃,嘶吼不已。   薛向做弄了片刻,挥手再两只老虎颈部一捏,霎时间,两头猛虎便双双昏倒过去。   对这两头猛虎,薛老三不打算下杀手,一来,这两头猛虎,不似那两条恶蟒,双眼猩红,煞气滔天,已属邪物一流,二来,野生东北虎这玩意儿,后世频临绝种,虽然时下还有不少,可薛老三还是不愿一手就葬送两头。   然而,最最重要的一个原因,正是因为他家小家伙的宝贝小白,正是一头东北虎,爱屋及乌之下,他又怎么对小白的同类下得去杀手。   降龙伏虎,这种手段,只有神话小说里的仙佛才具有的,可此时,薛老三轻轻伸了两下手,两头猛虎就屈身胯下,任凭主人的哨音吹得快成了哭音,竟也挣扎不出半点反应来,如此恐怖手段,瞧得海狗子,老八一干叫嚣着要拼命的家伙们,彻底丧了胆儿,失魂落魄地萎顿当场。   然而,这会儿,海狗子一众家伙不想动手了,可薛老三却是手痒痒得不行。   你道方才海狗子一众剿灭巨蟒时,薛老三真就傻站着看戏?自然不是!   原来,他此来赵家墓地,绝非是验证什么有无鬼神,而是实在好奇张春生一帮人费了那么大心力,编出个鬼神的故事,到底是在掩盖什么。   先前,趁着海狗子等人同巨蟒纠缠的当口,薛老三便运足目力,四下窥探,将四周的布局打量了个遍。   坟地左近四面,左侧是樟树林,右侧是榆树林,后方是灌木丛,独独前方草木稀疏,颇有点儿开阔地的意思。   是以,方才,他薛老三就紧盯着前方打量,窥视了片刻,还真让他窥出点门道来,原来跃过那片开阔地百米左右,地势陡然塌陷,宛若一道断崖,形成了个七八米的落差。   薛老三心中几乎有九成九肯定,若有妖异,必然在那断崖下方。   至于底下到底藏了什么宝贝,薛老三自然要细细查探一番,不然此番下来,岂不是白跑。   当然,查探之前,海狗子这帮嗡嗡乱叫的蚊子苍蝇,必须打了。   就这么着,薛老三弄昏两头猛虎,便抱了刘科长大步朝海狗子一帮人行去,步子不紧不慢,脸上无惊无喜可海狗子这帮人真是已然胆气丧尽,七八个持了铳枪的顶在最前面,枪管远远地戳着,却颤抖得如拨动的琴弦,死活没人敢放一枪。   就这么着,薛老三进一步,他们就退一步,二三十号人已然丧胆,便是海狗子也被薛向的手段唬得精气神儿全无。   就在满场紧张的气氛如拉满了的弓弦,随时都有可能崩裂的时候,密林外,忽然传来巨大的悉悉索索的声音,未几,十多束白光远远地射进场中,紧接着便听见“人在这儿”的喊声,又过片刻,光线渐强渐密,不一会儿,上百名全副武装的公安干警,人人手持一枝强光电筒,聚了过来,领头的正是那位刘副市长。   一见刘国平,海狗子真如见了亲人,大步迎上前去,他到底还知道什么是避讳,并没开口称呼什么“老刘,你交代的事……”   只不住冲刘国平眨眼,意思是事儿黄了,你看着给抹平了。   哪知道海狗子方前进了三五步,刘国平稍稍挥手,一个彪形警汉便奔了上来,倒转手枪枪柄,狠很砸在了海狗子脑袋上,只两下,青帮蛇山分舵的舵主海狗子,便被砸得头破血流,昏死过去。   那彪形警汉一下手,数十号警力齐齐动,有样学样,片刻便将剩下的那帮混混给干翻在地。   国家暴力机器,到底不是什么这帮那派能对抗的!   收拾完海狗子这帮人,刘国平赶忙大步迎了上来,一脸的关切,拉着薛老三的大手,便问候开了,那模样真挚已极,便是薛老三也愣是瞧不出这位在作伪。   要说这会儿的刘市长还真就不是作伪,无他,这位纯是被吓着了,被那位徐公子吓着了。   按徐公子的说法儿,薛老三若是有个三长两短,后果由他刘市长自负,一想到那恐怖到了负不起的后果,刘市长几乎是马不停蹄,就朝这儿赶了。   这会儿,见了薛老三完好无缺地站在身前,刘国平一颗扑腾了几个小时的心肝儿,终于又落了回去。   “谢谢刘市长关心,我没事儿,只是这青浦县的民风似乎颇为彪悍,恶势力横行遍布啊,上午抓了一拨儿,这不,晚上就有人来寻仇了,多亏刘市长您赶来,要不我就危险了,对了,刘市长您是怎么得到的消息,知道我有危险?”   薛向故作不知,其实这会儿他心下一片明亮,这位刘市长若是不来,或许他还猜不透这回是谁在背后捣鬼,谁叫他薛老三在明珠得罪的人不少呢,可这刘市长一来,且在这大半夜,巧儿又巧地赶来,他不仅锁定了推手是这位刘市长,更料定断崖背后必定埋着惊人的玩意儿,要不然本来要对付他的刘市长这会儿又何以来援?而谁又能驱使一位明珠市副市长连夜奔驰?   刘国平略略迟疑,道,“是市局的李局长审讯黄军时,得知了他背后还要重大犯罪团伙儿,市委担心你的安危,所以就派我带队赶了过来,果然,这帮坏分子死不悔改,也幸亏我们来得还不算完!”   说罢,刘国平便把住薛向的臂膀,拉着他朝山下行去。   薛老三微微偏头,但见十数名公安排成一排,正好挡住他望向那片开阔地的视线。   薛向心中冷笑,嘴上却是不停,回应着刘市长的亲切问话。   晚上在青浦过了一夜,这一夜倒是极为安稳,连点响动也不曾听见,次日一早,薛向便在刘市长的要求下,随队返回了明珠市委。   当天上午,老马便做好了此次青浦之行的督查结果报告,并上交给了薛老三。   薛老三细细翻阅了一遍,便签上了自己的大名,五日后,明珠市检察院便以海狗子、老八、黄军等人私蓄武装,致人死亡,试图杀害市委干部等多项罪名,向明珠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了公诉,七日后,海狗子等人皆被判处了三年到十五年不等的有期徒刑。   案情尘埃落定,薛老三并无悲喜,他知道案子是判轻了,更明白背后有多少人为此案运作,不说别的,光是检察院公诉,法院审判,都没通知他这个当事人上庭,便知其中猫腻有多大。   不过,薛老三也不争于一时,至少这帮人已经被送进去了,至于判多少年,现在是定下来了,以后,未必就不能改?谁叫他薛老三是个记仇的人呢。 第一百一十三章应对之法   当时,青浦这桩案子匆匆而结,所有当事人无一人表示异议,法院和检察院的办事效率快得惊人,薛老三料定,这一切的一切,没有一只强大的推手,又怎么可能?   其实,薛老三对谁在背后推手,是半点兴趣也无,反正他在明珠结交人不少,得罪人更多,这种官场把戏,他也无心去报什么仇。   再者,青浦之行,虽未必圆满,但惩恶扬善的初级目的却是达到了,有此一点,也足让他欣慰。   若非心头始终对那片断崖下,到底藏了什么,生出极大的好奇,没准儿这会儿薛老三都快忘了青浦的烂摊子。   却说卷宗当天交到了办公厅苏晓岚处,第二天,市委就下达了关于“破除封建迷信”的专项整治活动,至于刘科长期待的“打击黑恶势力”的专项活动别说没一点动静儿,竟是连丁点风声也不曾吹来。   “主任,不瞒您说,这些年,我就在督查室当差,每次下地方,也是有领导打头,从来都不知道咱们明珠都烂到这份儿上了,尤其是那个青浦县,简直是闹得乌烟瘴气,恶势力比县委还横,要不是主任您去,我敢说谁去也摆不平这事儿,最可恶的就是青浦县的县委领导,要不是他们嚷嚷着什么吴海是县里招商引资的典型,若是重判,恐怕不利于青浦县的发展,那帮渣滓至少也是挨枪子儿的命,哼。实在是太气人了!”   明珠市中院的审讯落定后,刘晓寒第一时间就奔到了薛向的办公室。叽叽喳喳汇报开了,有过一次同生共死的经历后,她对薛向再无半分敬畏,俨然当了半个和蔼可亲的兄长。   薛向笑道:“法院怎么判,自有人家道理,反正这堆苍蝇都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了,还谈他们不是浪费口舌么,对了。你身体怎么样,完全恢复了吧,若是不舒服,我再给你几天假!”   原来,那天刘晓寒被吓昏过去后,很是精神恍惚了一阵儿,在医院住了两天。也不见好,嘴里念念叨叨,是既怕黑又畏鬼,动不动就嚷嚷,市医院的专家也瞧不好。   倒是薛老三有妙招,隔日去探望她时。不带花不带果,带了一叠照片过去,果然,刘科长览罢,一脚踢翻被子。就从床上跳了下来。   原来,薛向拿去的照片。正是那两条巨蟒被分尸后的模样,说起这两条身死的巨蟒,在市委的破除封建迷信的活动中,还被作了典型和重要资料,展出的蟒身,在市内也获得了巨大反响,更有中科院的同志亲自下来调研过,见了蟒身也直呼可惜,言道这可能是我国已发现的最大蟒蛇,后来蟒身也被吊去了中科院做化验研究。   至于那两头东北虎倒是好命,因为体形巨大,再加上种类稀少,被明珠市动物园给收养了,据说,为这事儿,还在中央打了场官司,因为是京城动物园先提出收养的,哪知道明珠市动物园后发先至,截了胡。至于官司谁胜谁负,薛向倒是没怎么关心,前两天,他还带小家伙以及小白去动物园,看过那两头大老虎,小白甚至还溜进老虎笼子,和它那俩东北老乡好生亲近了一番。   却说刘晓寒生病,本就是心理作用,原来,她一直误认为那晚所见的蟒蛇,乃是妖物。   多年塑造成形的世界观奔溃后的结果,可不就是这样么,当时,薛老三亮出了两条大蟒尸身的照片,等于是帮着刘科长稳固了从前的世界观,心结一去,心病自愈。   却说这会儿,刘科长见薛向问她身体,立时就红了脸,哼哼哈哈几句,带过了话题,又神秘兮兮地道:“主任,方才我瞅见黄主任呢,他捂着半边脸走路,我故意撞了他一下,将他身子撞歪,你猜我见着了什么?”   “见着什么了,少卖关子!”   “嘻嘻,黄主任捂着的那边脸竟是青肿着的,我说他怎么这些天没来上班呢,原来是去躲丑了,刚才我还没问出声呢,黄主任就紧张得说,最近上火,上火,让我也注意少吃辣的,可是笑死我了,他当大伙儿不知道呢,那天刘市长办公室传来的争吵声和响动,谁没听进耳朵去?当时,都传是他黄主任和刘市长吵架了,这会儿,我看应该是真的,没准儿刘市长还动了粗呢……”   刘晓寒正是办公厅八卦党的中坚分子,像她这种基层干部,又是小丫头片子,平时人缘又好,一帮小姐妹儿聚集在了一块儿,除了聊天就是传谣,这等东打听,西打听的本事,本来就是她们的拿手好戏。   “行了行了,知道啦,下班时间到了,我可得走了!”   薛老三挥挥手,说道。   别看他故作不满,其实心里对刘科长能及时通报他这种小道消息,还是挺满意的,不然,他哪里会有看“狗咬狗”的快感呢。   刘科长嬉笑一声,“主任就是主任,这会儿离下班还有半个多钟头,您就可以先行告退了,我们这做小兵的可没这个福气,得了,劳碌命就接着劳碌去。”   说话儿,刘科长就步了出去。   刘科长去后,薛老三却没真急着下班,而是打开了一份文件,细细浏览了起来,这是他昨天晚上,找铁进讨的蛇山地理以及穗林矿业的相关资料。   赵庄的那件案子虽然结束了,蛇山断崖下的秘密,却激起了薛老三最大的好奇,不过这段时间,他并不打算再去勘探,很显然,那晚的龙争虎斗,定然已经引起了那边的最高警觉,此时再去,先不说能否穿透封锁线,若是打草惊蛇,弄不好就什么也探不着了。   因此,他便想先自己收集收集资料,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,因为据他推理,断崖后若真藏着玩意儿,要么是个了不得的名人墓穴,要不是一处难以采掘的宝藏,否则的话,绝不值得张春生等人费这么大功夫,况且,赵庄和三号矿洞的这个官司可是打了小半年了,若是别的易取的宝贝,定然早被取走了。   却说,就在薛老三埋头翻阅资料的时候,天藻阁密林深处的一间竹舍内,徐龙象坐立难安。   “公子,稍安勿燥,稍安勿躁,老朽跟随公子多年,还从未见公子有过这等烦乱!”   胡东海坐在窗边的一张竹榻上,拈着半尺长的胡须,悠悠说道。   徐龙象脚下仍不停步,开言道:“胡老,我焉能不烦?好好一盘棋局,方筑起一条大龙,都到了收官阶段,被俩个小卒子瞎折腾,坏了我的大好棋局,这一坏,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!”   “公子,坐下,坐下!”   胡东海轻轻摇摆着芭蕉扇,“每逢大事须有静气,这次事有不谐,也是老朽有负公子所托,怨不得别人。”   闻听胡东海自责,徐龙象终于在他对面的竹榻上落了座,伸手取过中间茶几上的紫砂茶壶,替胡东海跟前的碧玉盏里注上一杯,“胡老,这事儿如何怨得了你,要不是你通报及时,没准儿咱们那条大龙,就成了死龙,我徐某人这会儿弄不好就得亡命天涯了,哪里还有现在这着急的机会。”   “既然如此,那咱们就不谈谁对谁错了,妄谈对错,总归是于事无补,我看当务之急,还是绸缪应对之法吧!”   “应对之法?”   徐公子眉峰一跳,脸上现出喜色来,急道:“这会儿,我已经心急如焚,心绪已乱,还请胡老教我!”   胡东海倒也不卖关子,手中摇晃的芭蕉扇陡然一停,道:“眼下的事儿,说急也急,说不急也不急,关键是要镇之以静!”   “此话怎讲?”   徐公子自觉听了句废话。   胡东海道:“敢问公子,咱们为啥着急?”   “自然是为了取出那玩意儿,做筹码和保尔那奸商谈判!而如今,姓薛的掺和了这么一脚,咱们的东西一时半会儿怕是取不出来了,这谈判还何从谈起?”   “那老朽再问公子,又是为何事谈判?”   老头子尽说废话,徐公子快泪奔了,“自然是为了筹集资金,开发浦江以东的黄金水岸!”   “浦江会跑?还是公子不开发,就被别人抢先了?”   终于,胡东海点在了关键处。   蹭得一下,徐龙象站了起来,拉着胡东海的手叹道:“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,胡老不愧是今之诸葛!”   徐龙象确实被胡东海点透了,他此前一直担心取不出那秘洞里的东西,就没有同保尔谈判的筹码,谈判不成,一块大肥肉就得飞走了,可现在胡东海一点,他才重新认识到,这块大肥肉就握在他的手里,他徐某人不动,谁也动不了,如此一来,又何须惶急。   “罢了,既然暂时取不出来,咱们就先不动了,反正浦江不会飞走,让保尔急急也好,省得那孙子整天在咱面前端着,说不定,咱们这边镇之以静,反倒能打保尔个措手不及,让这孙子降低条件!”   徐龙象一念通,百念通,思路一打开,真是聪敏过人。 第一百一十四章龙凤之姿,天日之表   徐龙象话题一转,又道:“既然如此,蛇山那边咱们暂时别动了,派人把洞暂时先封了,三号矿洞周围,也要严加把守,若是那位薛主任真起了好奇之心,那就麻烦了,总之,事关重大,咱们冒不起险,也冒不得险,力求做到万无一失!”   闻听此言,胡东海点点头,复又摇摇头,“公子此策,只守不攻,非是上策,也远远谈不上万无一失。”   “还请胡老教我!”   徐龙象恭恭敬敬道。   胡东海挥挥手道:“那位薛主任,我也曾细细研究过,想不想知道我对他的评价?”   “愿闻其详!”   “龙凤之姿,天日之表!”   哐当一声,徐龙象的茶杯掉在了地上,摔了个粉碎!   徐龙象伸手挥退方要上前来拾拣碎片的刀疤,目光炯炯盯着胡东海道:“胡老,是否言过其实了,你和那人见都没见过,只不过对着相片瞅了几眼,何以出此惊世之语!”   饶是徐龙象城府早深,也禁不住被胡东海的言词惊得失态。   无他,只因这句评语太高,高得有点不似凡间语,而说这话的人又是素来慎言慎行胡东海!   龙凤之姿,天日之表,这两句话,放在古代,那是专门形容皇帝的,据徐龙象所知,当过此等评语的就有汉光武刘秀,汉昭烈刘备,区区一个薛向即便是家世不凡,立有些许功劳。如何当得此等评语!   要是旁人说这话,徐龙象要么是不屑一顾。要么是大耳刮直接上去,可偏偏说这话的是胡东海。   胡东海何人也?在徐龙象心中,绝对是王佐之才!这些年徐家崛起,诚然是多亏了他徐公子手腕无双,但若少了这位胡先生的画赞,徐家也决不可能打着跟头往上蹿。   这会儿,胡东海吐出如此夸张之评语,怎能不让徐龙象惊诧。   胡东海摇摇折扇。笑道:“公子,或许你觉得这个评语太高了,但我要说的是那位薛向同志绝对当得起,这八字评语看似形容人的形貌,实则说得是此人将来的命势,我细细翻查过此人的相关资料,也对薛家的来历做了番细细调查。公子,以你观之,当今朝中,哪门哪户能葆长盛不衰?”   徐公子沉吟良久,道:“一门双政局,两代五中委的煊赫吴家。二三十年内,恐怕能屹立不倒;近来崛起的时家、十数年年始终屹立的江家,两家此次冲击核心失利,但族中后起之秀此起彼伏,若是传承有序。衔接巧妙,定也能煊赫一世;还有那两子两婿皆一时俊杰的安家。想来也能保数十年荣华;当然,我舅爷家也算是后继有人,几个表叔当也能顶门立户;而朝中其余诸老,我要么是不熟悉,要么是没有名耀当世的后辈,其中深浅,就不是我能窥透的呢?”   胡东海欣慰地点点头,显然对徐公子的见识极为满意,“公子身在草野,心在庙堂,老朽佩服,说起来要是公子早些年肯从政,未来成就也未必会输给那位薛主任!”   徐龙象摆摆手,“胡老,事已至此,夫复何言,我做好我的徐氏,将来未必比那庙堂之辈差多少,未来的世界是什么样的,谁又知道呢,我只知道这天下足够大,区区中华,恐怕盛不下我!”   啪的一声响,胡东海一巴掌拍在了茶几上:“公子有此豪情壮志,也不枉老朽辅佐一场,不过,公子要翼展千里,眼前的这位薛主任就是公子必须跨过去的坎儿!”   徐龙象目光炯炯,胡东海三缕长须飞舞,“方才我问公子当今朝中,哪门哪户能葆长盛不衰,公子的回答很有见地,我想公子之所以不说薛家,恐怕是留给老朽赘言的,不错,老朽要说的就是这薛家,我说那位薛主任是龙凤之姿,天日之表,一大半正是因为那位薛政局讳安远!”   徐龙象道:“薛政局是开国元勋,征南功臣,虽然不凡,但我真没看出来他薛家与诸大家族又有何异,且那位薛政局和那位薛主任岁差极大,恐有青黄不接之嫌,薛家其余诸子要么还没长成,要么蜗居一隅,胡老又怎生看出这薛家潜龙在渊,有九五之兆?”   “公子说得都对,独独最重要的一点,却被公子忽略了。”   胡东海端起碧玉小盏,轻嗫一口,“当朝诸公,入局之辈,不过双掌之数,若公子仔细观察,就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,那就是年在古稀之下者仅仅歌洋政局与安远政局两人罢了,再过五年,朝中诸老还存得几人,下次大换届来临,能留任者,不过歌洋政局与安远政局两人而已!”   徐龙象眉头越锁越紧,“据我所知,歌洋政局今年不过五十有九,而安远政局已然六十有三,前者较后者,小了整整一届之期,且江家树大根深,根基稳固,薛家不过趁势而起,脱不了幸进之嫌,且我上次进京,也听人说了歌洋政局的那位公子,听说论才论智,也是一时之选,如此,胡老您为何略过江家,独重薛家呢。”   胡东海道:“公子见识不凡,不过,公子不侧身官场,终究少了一番历练体悟,歌洋政局入局已近十载,当年正是因为出身领袖的总保卫长,才能有此际遇,而数年前的那场大变,他又走得极准,所以有了这十年尊荣,而今次冲击核心不成,声势已颓,难免由盛转衰,最多还能获任一届,已再无值得期待之处。”   “反观那位薛政局,虽是踩着点儿入了局,运势好得惊人,未免有幸进之嫌,可细细一想,凭其功绩,人脉,威望,入局也在情理之中,而最最重要的一点是,老军头们或老或衰,五年之期一过,军中将领必以此人为尊,况且,此人乃是南老卫士长出身,根正苗红,南老一手主导的事业,怎么可能不让贴心人来为之保驾护航。再者,军中不比政坛,薛政局就是稳住位子不动,也能再坐上十五六载,届时的薛家,公子可以想象,必成海内巨族。”   “而十五六载以后,那位薛主任已然年届四旬,按他的升迁速度,恐怕已经到了中央,更何况,那位薛主任才高名显,京中已多奥援,中央数位元老均给其下过‘党内英俊’的评语,此等人物接班,只怕是顺理成章之势,现下想来,公子是否还觉得老朽那句‘龙凤之姿,天日之表’的评语,言过其实了?”   胡东海说完,徐龙象久久不语,怔怔地盯着窗外开得正艳的万寿菊出神。   良久,徐龙象方道:“胡老,依你之见,咱们的事儿,暂时只能停止?”   问罢,又叹:“罢了,罢了,停就停了,一年半载,我还等得起,避过了姓薛的这条大龙,自有咱们的世界!”   徐公子貌似是看开了,实则是咬牙切齿地说出的这番话,浦江之东的开发,那是早一年投入,就早一年产出,停一年,损失的就是天大一笔财富,善财难舍,焉能让他徐公子不痛?更何况,一年有一年的形势,若是又有哪家瞅准了浦江之东这片宝地,恐怕到时又是一场大麻烦,是以,徐公子不爽,也就在所难免了。   徐龙象说罢,胡东海却缓缓摇头,“公子,先前我那般评价那位薛主任,除了最大的因素——薛政局外,这位薛衙内本身的能耐也是一重要因素,俗话说,稀泥扶不上墙,那位薛衙内要是没点真本事的话,我也不就不取他了,历数这五六年来,这位薛衙内立下的桩桩功绩,实在让人不得不道声佩服,也就无怪党内那么多元老对此子观感甚佳了。”   徐公子忽然挥了挥手,不耐烦道:“胡老,你就别在我面前夸那家伙了,不都说了么,避他一头,我都偃旗息鼓了,他还想怎样,你总不会让我去给他卑躬屈膝吧?”   胡东海笑笑,“哪里哪里,老朽赘言,只是想阐明一点,即使咱们忍耐,那位薛衙内只怕也放不过咱们!”   “什么!”   徐公子蹭得立起身来,“胡老,你何出此言,杀人不过头点地,咱们一退再退,姓薛的当不至如此不堪吧?”   “这就是我要说的那位薛主任的另一个特点,侠气!”   胡东海重重一敲桌子,也站起身来:“或者说是缺点吧,为人可侠气,为官切不可侠气,可这位薛衙内显然还是年轻气盛,为官行事都带着几分侠气,靠山屯分田,萧山县舍身护堤,冒天下之大不韪免除萧山之农税,前番蛇山以身赴险,如此种种,任何一个成熟的官员,都不会做的,偏偏那位薛衙内就干了,或许他骨子里还有某种惩恶扬善,当官为民的可笑情结吧!”   自打上回在机场和薛向有过短暂冲突后,徐龙象便费了偌大心力,详细地搜集了那位薛衙内的资料,作为徐龙象的谋主,胡东海自然细细阅览过这些资料,是以,此时胡东海道出自己的总结,说服力惊人。 第一百一十五章亚视改革   徐龙象脸色骤然转寒,一字一顿道:“胡老的意思是,那位薛衙内既然发现了破绽,定然会死咬住不放,除非挖出咱们,咬死为止?”   胡东海沉着脸,却不说话,只重重一点头。   “嘿嘿,侠气?我看是傻气差不多!”   砰的一声,徐龙象拿起茶杯狠很掼在了地上,“咱们怎么办?”   “敢问公子可下得决心,屠龙不比杀鸡,弄不好就是身死家灭,老朽死不足惜,可公子大好年华,家业鼎新,还是考虑清楚得好!”   “还考虑什么,都这节骨眼了,不先发制人,届时必为人所制,悔之恐晚矣!”   “好,既然如此,我有三策献于公子!”   “愿闻其详!”……   叮铃铃,桌上的电话响了,正翻阅着文件的薛老三,方拾起电话,那边便传来小家伙嗲嗲的埋怨声。   薛老三一瞅手表,轻轻拍下额头,原来方才看资料看得入了神,竟忘了时间,这会儿,已经十一点四十了,小人儿已经下学了。   “你先等着啊,我马上就去接你!”   “不用啦,嘻嘻,还是来接你呢,我和柳姐姐就在你大门外呢!”   “莺儿来了!”   薛向心下一喜,盖下电话,拔脚便朝门外奔去。   果然,方到得大门外,薛老三便远远地瞅见一辆气派的大奔面前,风姿绰约的小妮子牵着小家伙立在树底下,笑着朝自己瞧来。   “怎么又溜过来了,是不是想我啦?”   薛老三伸筷给小家伙和小妮子各夹了片蜜汁口蘑,笑嘻嘻地问道。   “才不是呢,是我叫柳姐姐来的,她想我了呢!”   小家伙抢道。   小妮子能来,她自然最开心了,除了能收获一堆高档礼物外,更重要的是,又多了个伴儿,她小人儿现在越来越觉得大家伙太不好了,动不动就加班,把自己扔给别人不说,还越来越懒,讲个故事也不用心了,《倚天屠龙记》明明就讲过一遍,他竟然还讲,哎,好讨厌长大,不能哭不能叫了,吓不着大家伙呢,还是柳姐姐最好,上回还瞧瞧塞给人家一瓶香水呢,喷咯吱窝里,香香的呢。   柳莺儿能来,小人儿真是欢喜已极,一餐饭吃得张牙舞爪。   午饭结束,差不多到了上课的时间,薛向驾了小妮子的车一路将小家伙送到学校,尔后,便又调转车头,直奔家中而去。   下得车来,攸的一下,薛老三将小妮子打横抱了起来,一只色手已经握上了那丰隆的屁瓣,回脚一勾,啪的一声,车门就关上了。   宽厚的大手印上饱满的屁瓣,小妮子嘤咛一声,双手死死推着薛老三的肩膀,费力地阻止那朝她那饱满红唇印来的胡子拉碴的嘴巴,“薛老三,你,你要干什么,大白天的呢!”   柳总裁确实惊恐了,怎么数月不见,昔时温情款款,风度翩翩的如意郎君,今番就化作馋狼了呢。   又是薛老三,听了这称呼,薛老三不自觉就皱了眉头,苏美人这样叫也就罢了,怎么素来柔情如水的小妮子啥时也这般自来熟了!   心下着恼,手下无情,大手趁势一紧,滑腻的臀肉便从指间溢了出来,又重重厮磨几下,柳总裁终于抵抗不住了,双颊酡红,媚眼生丝,一双白玉也似的小手改推为拉,勾住薛老三的脖子就迎了上去。   奈何薛老三是个急性子,共效鱼水也如他吃饭一般,讲求个直来直去,轰轰烈烈,没吻多会儿,小妮子一身精致的套装,便被他颓了个干净。   眼见着就要被剥成白羊了,小妮子这才发现自个儿不在房间,身子仍旧在院里。   这一惊非同小可,端庄守旧的柳总裁差点没惊叫出来,奈何薛老三欲火焚身,求之急烈,不等小妮子惊呼出声,大嘴巴便堵了过来,急得小妮子直接使动九阴白骨爪,狠很在薛老三背后挠了两下。   哪知道臭小子如今国术无双,寻常刀兵尚且不能侵体,小妮子这两下,直若挠痒痒一般,薛老三宛若未觉。   最后的抗争失败了,更兼薛老三撩拨越盛,俩人又是你侬我侬,胜似浇了汽油的**,终于,小妮子挣扎了会儿,便彻底沦陷了。   庭院浅浅,数十株小灌木已然生出些模样,微风徐来,顿生风致。   巍巍老槐下,薛老三卖弄本领,小妮子直如八爪鱼般缠在他身上,娇吟不止,小院前方百十米处的道路上车马轩昂,人来人往,可谁又知道一墙之隔后,正上演着这世上最瑰丽妖艳的风景呢。   “轻些,薛老三,叫你轻些……”   柳总裁扭转天鹅般修长的瓷脖,两弯柳叶眉微微蹙紧,双手扶着老槐,不住申讨着身后捣乱的薛老三。   啪!   一声脆响,两瓣浑圆的白玉瓷瞬间染上胭脂,薛老三扶住柳总裁的纤腰,狠很动作了数下,也不说话,终于前边的柳总裁扛不住了,娇吟婉转,似水温柔,转瞬被薛老三收拾得服服帖帖,声声老公,直换得薛老三筋酥骨软,险些败下阵来。   云收雨歇,已是一个钟头后,小妮子体质虽然不错,可哪里比得上薛向这个变态,方被薛老三抱上卧室,便沉沉睡了过去,一觉醒来,已是下午四点半。   小妮子方才转醒,便迎上了薛老三一对乌灿灿的眸子,原来这家伙正直钩盯着她呢。   小妮子方要问他瞧啥呢,陡然念及先前被薛老三强拉着,青天白日,在院中演了一出荒唐,霎那间,霞飞双颊,抬起**,就朝薛老三踢来。   薛老三避也不避,伸手轻轻一拨,小妮子身子便在床上打了个转儿,复被他轻轻一扯,拽进怀里来。   “莺儿,你瘦了!”   薛老三吻了她一下。   臭小子忽然深情款款,小妮子竟不知如何是好了,软软趴在他怀里,也不说话了。   薄薄的金阳,越过古旧的窗楣,直直照在二人身上,俩人就这么抱着,你不言,我不语,享受着这难得的温存。   又腻了会儿,薛向忽然问起了小妮子的亚视,到底操持得如何了。   一说起这个,小妮子陡然来了精神,啪的一下,吻了薛老三一口,直夸说“我老公就是有眼光。”   原来,那晚在菱角湖边,薛向给小妮子关于亚视的革新出了几招后,小妮子回去果真就照做了。   在柳总裁看来,反正一个电视台而已,买来也不过是哄爱郎开心,他既然要折腾,就让他折腾好了。   于是,她一返回港岛,就立刻召开了亚视的年度大会,当时在会上,就宣布了三项改革意见。   第一,合并部门,改革电视节目,除了原本的时政点评节目保持外,其余的科教文卫直接剔除,全力朝娱乐、电视剧节目转型;第二,学习无线,开办演员培训班,打造自己的造星机器;第三,派专员,全力负责买断查良镛的全部作品,以及熊耀华的部分作品的电影,电视版权。   三项改革一出,当时的大会上骤然引发了海啸,遭到了几乎全部元老重臣的反对和批评。   如果说这是柳总裁自个儿的意见,遭遇如此多人的反对,她说不得还会考虑收回成命,可关键是这几条意见都是臭小子出的,而之所以买这个亚视,可不是她柳总裁想看肥皂剧,而纯是臭小子的主意,如今臭小子刚提了几条意见,这帮老朽就反对,这还了得?   凡是反对的,全部滚蛋!   柳总裁的处理方式,倒也简单粗暴,反正亚视在这帮人的带领下,是王小二过年,一年不如一年,要乱就彻底乱一回,大乱方有大治嘛。   亚视这么多年都毫无起色,除了始终不得停止的股权之争外,最主要的就是亚视内部各部门的权力争斗。   那帮元老是倚老卖老,从来都是将个人利益放在公司利益之上,亚视能有好,那才有鬼了。这不,刚提了个合并裁撤部门,还没提如何合并,如何裁撤,这帮人就炸了窝,柳总裁早就瞧这帮老朽不爽利了,反正亚视是她私人的,爱用谁用谁,老朽们要造反,全赶走就是。   没成想,柳总裁这一简单粗暴,却是对症成药,老家伙闹腾了一阵,灰溜溜地走了,精简、合并后的部门换上了活力四射、干劲儿十足的年轻人主政,办事效率快了十倍不只。   柳总裁新出台的几项计划一经发布,这帮年轻人立时开始全力操作,不出俩月,亚视的面貌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   除了那个演员培训班,报名者络绎不绝外,最成功的当属节目改制,电视剧也还罢了,暂时亚视并无主打剧,干不过无线乃是情理之中,可那个“我要当明星”的全民海选娱乐节目一经启动,便在港岛引发了一场宛若十二级飓风的娱乐狂潮,真个是全港轰动,打破了一系列收视记录,甚至在东南亚都造成了广泛的影响,几乎一举扭转了亚视的颓势。 第一百一十六章噩耗(为独孤伊剑兄加更)   除此以外,亚视天价买断查良镛全部作品的电影、电视版权,因为出价极高,再加上查良镛和小妮子原本就属忘年之交,买断之事自然也极为顺利。   而买断成功后,还给港岛娱乐界,闹出个不小的乐子。   原来,无线那边正在筹备《射雕英雄传》的拍摄事宜,甚至也学着亚视海选,弄了个剧中角色人物选拔,哪知道海选倒是弄得轰轰烈烈,该剧筹备小组也组建得有声有色,可轮到要拍摄前夕,无线的版权部门传来信说,《射雕英雄传》的影视版权已被亚视独家买断了二十年,无线要拍《射雕英雄传》还得去找亚视买版权!   此消息一出,听说气得邵爵士把心爱的龙头拐杖都敲折了。   “哈哈哈……”   小妮子文采斐然,说得有趣,薛老三听得大笑不已,笑罢,忽又想起若是经典八三版射雕,毁在自己手里,岂不可惜,方要谏言小妮子将版权高价专卖给无线,可转念一想,八三版《射雕英雄传》之所以成经典,可不是因为是无线拍得,也不是因为有了黄日华,翁美玲的精彩演绎,而是因为当初这部电视剧上演了一出前所未有的成人版的武林通话,才遂为经典。   而如果没黄日华的郭靖,翁美玲的黄蓉印象在前,谁来演这一对情侣,保管也能深入人心。   一念至此,薛老三便熄了谏言的心思。   抬手看看表,已然快五点了,小家伙快下学了,晚餐还得筹备,薛老三赶紧起床。   他老先生刚起床,才想起来自己竟然旷工了一下午,连个假也没跟苏主任请。   正琢磨着要不要补请个假,叮铃铃,叮铃铃,桌上的电话跳了起来。电话刚被薛向接起,那边连个“喂”字也无,直接迸出一句“老爷子病倒了”就把电话撂了。   虽然来人未道名姓,“老爷子”三字何指,看似也异常模糊,不过此刻的薛向。却悚然大惊,魂神俱震。以至于柳莺儿叫了他几声,都不曾听见。   直到柳莺儿狠很掐了他一把,薛老三才猝然惊醒,醒来,便满脸铁青,交待了小妮子数句,不待她答话,便朝门外的车上奔去。